2006年6月11日上午9時許,太和縣大新鎮馬莊一非法煙花爆竹生產點發生爆炸,近300平米的廠房被炸毀,19人倒在血泊中。事故造成4人當場死亡,15人重傷。到7月8日,重傷者中又有7人死亡,死亡人數上升至11人。
在這場爆炸中,女業主馬秀英也當場身亡。她38歲失去丈夫,兒子新婚不久被處極刑,本是個苦命的女人。女人的命運引起了村民們的同情,而村民們對她沒有“界限”的同情最終釀成了一場悲劇……
苦命的女人
馬秀英是太和縣大新鎮馬莊人。1974年,22歲的她嫁給了臨村的馮繼旋(化名),生育了兩個女兒一個兒子。然而天有不測風云,在馬秀英38歲那年,丈夫患癌癥去世,留下她和3個年幼的孩子。
1999年,馬秀英的兩個女兒相繼出嫁后,她開始籌備給最疼愛的兒子找一個媳婦。
自從丈夫病逝以后,馬秀英把一生的希望都寄托在兒子馬學發的身上,對他萬般溺愛,有求必應。無奈兒子對學習毫無興趣,初中畢業便不愿再上學了,整天到鎮上閑逛,跟一些游手好閑的年輕人混在一起,沾染上了一些偷雞摸狗的習氣。
1998年10月1日,在馬秀英的大力張羅下,馬學發與鄰村的余小鳳(化名)結了婚。馬學發的確好了一段時間,可沒過多久,他又故態復萌。
1999年11月,馬學發因搶劫殺人被判處死刑。馬秀英在接到判決書的那一刻終于支撐不住昏了過去。村民們向這個苦命的女人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此時,兒媳已有身孕,馬秀英很想為馬家留下一條根,這樣她就必須振作起來。2000年春節前,在弟弟馬殿明的支持和幫助下,馬秀英在大新鎮租了間門面,做起了賣爆竹的生意。因為臨近千喜年,喜慶的氣氛使得爆竹生意格外好,馬秀英看到了一線希望。
可是,兒媳在春節后私自墮胎,并不辭而別,使馬秀英再次陷入痛苦之中。在弟弟的支持和從鄉鄰的安慰下,馬秀英沒有倒下,她決定不放棄經營爆竹生意。對這個早年喪夫中年又喪子的女人,人們除了同情還是同情,所以不管是節日還是婚喪嫁娶,都盡量到她的店里買爆竹。馬秀英的生意越來越好,她也慢慢地從失子之痛中振作起來。
鄉親眾口一詞使她躲過查封
2002年歲末,賺了錢的馬秀英又投入一筆資金,提前購進了好幾噸爆竹以備新年之需。由于大新鎮的門面離妹妹家較近,于是馬秀英就把這些爆竹存放在妹妹家里。
一天,馬秀英的妹夫王建民在爆竹堆旁邊干活時,無意中將煙灰彈到了旁邊的爆竹上,隨著一聲巨響,爆竹堆爆炸了,王建民當即被埋在一堆爆竹紙屑中,落下了終身殘疾,喪失了勞動能力。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擊垮了馬秀英妹妹一家,馬秀英感到無比內疚,而她3年來所賺的錢也在這次爆炸中全部化為烏有。
馬秀英的命運讓左鄰右舍嘆息不止,更讓她的同胞弟弟馬殿明同情。
2003年春節后,時任太和縣徐寨村委會主任的馬殿明找到馬秀英:“你搬回娘家來住吧,別再折騰自己了,我們看著心疼。”馬秀英倔強的脾氣又上來了,她對馬殿明說:“如果你真的想幫我,就再借給我一筆錢,這次我不做買賣了,我要開一個爆竹加工廠。”馬殿明被姐姐的想法嚇了一大跳,他驚訝地問:“你要自己生產?”馬秀英說:“對。通過我這幾年做生意的情況看,自己生產爆竹起碼比進別人的貨要多獲利一倍。”馬殿明猶豫地說:“私自生產爆竹是違法的。”馬秀英的眼淚頓時流了下來:“我現在什么都沒有了,還說違什么法?你是村主任,這點小事只要你發個聲響誰敢說什么。”馬殿明思量再三,最終同意了馬秀英的意見。
2003年3月,馬秀英回到了娘家馬莊,租了近300平米的民房做廠房,在購買了一些設備后,她不聲不響地開始了爆竹生產。開始時馬莊的村民還議論紛紛,也知道私自開爆竹廠是違法的事,但一來由于馬秀英的遭遇實在可憐,二來馬殿明又是村委會主任,村民們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地默認了。
由于當地年輕人大都出去打工了,留守的都是些老弱病殘者,因此馬秀英想找個正式的工人并不太容易,何況她也沒有那么多錢拿來發工資。做爆竹也不是多重的力氣活,馬秀英就想招集一些留守下來的老人幫她做,但因為工資低得可憐,又有一定的危險性,也沒有多少老人愿意。
2005年9月,太和縣有關部門接到群眾舉報,但卻撲了個空。原來馬殿明早已得到消息,馬秀英連夜轉移了設備和原料。馬殿明還連夜把村民們召集在一起,馬秀英含著眼淚對他們說:“叔,嬸,再幫我一把吧,為了這個工廠,我幾乎付出了全部心血,要是沒這個廠我也活不下去了,求你們幫幫我……”說完幾欲落淚。馬殿明也誠懇地對村民們說:“大家看在我的面子上,就幫我姐一把吧。她不容易啊,丈夫沒了,兒子也沒了,她還能指望什么呢。她從小就在這個地方長大,各位都是她的親人啊,幫她度過了這一關,日后她發了財,也不會忘了大家的恩情……”鄉親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算是默認了馬秀英和馬殿明的懇求。所以檢查組在訪問了村民時,大家幾乎眾口一詞地予以否認,使馬秀英躲過了這次查封。
2006年,馬秀英的廠子穩中有進,而悲劇也在慢慢地醞釀,等待爆發的那一刻。期間,有些村民表示現在生產規模大了,應該注意安全問題,這么多的原料堆在一起要注意防火防爆,馬秀英總是輕描淡寫地說:“沒事,有我在呢,怕什么。”提了幾次,馬秀英都這么說,漸漸大家也都不再提了。
6月10日下午,馬秀英臨時接了個訂單,所以11日一大早,她就開始挨戶去召集村民。到了村民馬殿峰家里,馬殿峰不同意父母去,因為麥收剛忙完,父母身體太累了,加上天氣太熱,他擔心父母年紀大了中暑。馬秀英在邊上說:“叔,嬸,還是去吧,里面有大風扇,不熱的。今天的活,別人催得急,就算幫忙了。還有前一段時間的工資,今天就要發了。”馬殿峰的父親馬文明和母親郭彩華礙于面子,同時也惦記著工錢,不顧兒子的反對去了工廠。外孫女黃曉蒙在大新中學上初一,恰好放暑假呆在外公家,她圖新鮮也跟著去了。
不一會,黃曉蒙和外婆一起回到家里,拿了幾個紙盒子,說放炮捻用,馬殿峰又一次說:“天這么熱,不要去了。”黃曉蒙也對郭彩華說:“外婆,不要去干了,一天才掙幾個錢,就這幾個紙盒賣了也能換半天工錢。”郭彩華責備她說:“小孩不懂事,人家在難處,拉人一把算是行好了。”她又帶著黃曉蒙返回爆竹廠。
這天早上,馬秀英陸陸續續召來了17個村民,加上黃曉蒙和她自己,一共19人。上午8點,村民們已進入緊張的勞動程序,卷紙、扎眼,有條不紊。氣溫漸漸地高起來,村民們的臉上都掛滿了汗水。在一旁玩的黃曉蒙也替外婆做起了幫手,她不太熟悉做爆竹的程序,紙屑和藥粉沾了她一臉,看著她這個樣子,旁邊的外公、外婆都慈愛地笑了。一臺工業大風扇呼呼地吹著,藥粉輕輕地飛揚在屋子的上空,村民們不時地咳嗽一聲。一位村民問馬秀英:“今天真發工錢?”馬秀英說:“還不信啊?現在就發。”村民們頓時歡呼雀躍起來。
村民們領到了工錢,干起活來更賣力了。馬文明和老伴郭彩華一共領到了92元錢,馬文明喜滋滋把錢放在貼身的口袋里。可是,領到錢的村民們還來不及高興,一場巨大的災難便突然降臨!
無“界限”同情禍及眾村民
9點鐘剛過,一個村民正在裝爆竹引子,由于用力過大,磨擦出了火花,他手上的爆竹被點燃,隨即整個廠房里的爆竹稀里嘩啦地炸開,緊接著就是一聲驚天巨響……整個村子震驚了!
離馬秀英廠房不遠的幾戶人家,感到自家的房子在震動和搖晃,憑直覺他們感到:馬秀英的爆竹廠出大事了!很快,馬殿峰和村民們紛紛趕到馬秀英被炸毀的爆竹廠,他們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近300多平米的廠房全部崩塌,已成了一片廢墟,滾滾濃煙夾帶著火光直沖上天,烏黑的廢墟里仍在發出“噼噼啪啪”的余爆聲,隱約傳來幾聲痛苦的呻吟。
在一片慌亂中,有人撥打了報警電話和120。此次事故令全國震動,國家安全產生監督管理局在第一時間派人趕到太和指導現場救援工作。
經公安機關調查及在國家、省民用物品爆破鑒定專家的協助偵破下,公安機關將涉嫌犯罪的馬殿民刑事拘留。6月18日,馬殿民因涉嫌非法制造爆炸物罪被太和縣檢察院批準逮捕,被逮捕的還有從事爆竹原料、成品銷售、運輸等6人。
專家認為像太和“6·11”這樣的慘案之所以一再發生,責任在于有些部門工作不力,有些人直接或間接地充當了肇事者的保護傘。而在這次慘案中,村民的無限止同情,也是釀成這起大禍的原因之一。同情是人類一種重要的情感,也是人類重要的美德之一,可是同情是有原則的,也有停止的“界限”,本案中村民們出于對一個苦命女人的同情,對身邊存在的危險全然不覺或一再地縱容、放任,最終為這種“無界限”的同情付出了不可挽回的巨大代價。此案對那些善良的村民們來說無疑是一次慘重的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