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在等汽車
公路邊上
有三個人在等汽車
或等汽車的三個人從這里開始
向更遠的地方想像
這趟開向城里的汽車
總是在等待中出現停下
然后在中途的背景消失
三個人從小路走來站在公路邊上
像站在蒿草中更高的蒿草
影子拖向幾米開外的地方
大約到了中午時分
其中的兩個人登上汽車另外一個人
沉默著向原路返回
烏鴉這樣的鳥
烏鴉這樣的鳥
在老電影里出現
不止一次反法西斯的槍聲打響以后
它們就意外地充當死亡者的靈魂
被很長一段黑白膠片記錄下來
當然在晉中和冀中這些地方
這樣的鳥嗅覺異常靈敏
高高白楊樹上
也能嗅到遠處河水漂流的氣息
枝葉漏掉的天空
公園北街的樹
死掉幾棵更多的樹都還活著
葉子大了就把天空遮蔽
尤其刺槐在楊樹中間
頂著很大壓力
開著細碎的小花
常常在禮拜天的早晨凋謝
落滿教堂的臺階幾個人走過來
無法避免地踩到它們
幾個人揚起祈禱中洗得干凈的臉
把枝葉漏掉的天空
當作最大的天空
并接近教堂的尖頂
一個空房間和一條連接的虛線
一個人不太真實只有
一個空房間陪伴著他
他也像一個空房間落滿灰塵的樣子
因為回憶被屋外的氣溫縷縷蒸發
那么沙發桌子煙灰缸這些名詞
就有可能被一條虛線連接起來
走廊盡頭關閉的窗子也被蛛網
連接起來從前完整的玻璃
打碎了一塊或兩塊這時可以看到一棵
像高大電線桿立在窗外的樹
枝葉敲擊屋脊和幾片褪色的紅瓦
空的椅子
夜晚或沒有人來
對面的椅子就是空的
你只能面對空的椅子
感到一個瞬間里的目光
多少有些夸張
每個夜晚的來臨
你都會把一壺水燒開
無法平靜地等待樓道里的腳步聲
經過傾聽又拾級而上
煙在這個時候不能不抽
不能不一支接上一支
什么牌子和價格
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煙霧包圍而來
在一支煙的燃燒中變成一節虛詞
然后你站起來
坐在對面的椅子上
望著自己坐過的椅子還是空的
(選自《詩刊》2006年6月號下半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