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人簡介:
趙素波,男, 1974年1月出生于河北省趙縣。河北省作家協會會員。現任職于石家莊市某報社。
明媚的秋光呵,引人貪戀浮生……
明媚的秋光呵,引人貪戀浮生!
郊外山岡上紅葉如燒,
鳥群像塵土一樣終日飄蕩。
朝生夕死的蜉蝣,
跟從著萬籟醉心鳴唱。
明媚的秋光呵,引人貪戀浮生!
日子如勞役,可讓它慢些流走!
曾經喝夠了世上的苦水,
如今不妨再喝,
直到熱淚灌注,把它釀成醇酒。
明媚的秋光呵,引人貪戀浮生!
你們,遠赴黃泉或異域的親友,
為何不歸來?故園花已老!
午后,茶炊在火爐上沸騰了,
等著一雙熟稔的手去把握、傾倒……
跟從著萬籟醉心鳴唱,
甘做一只朝生夕死的蜉蝣!
明媚的秋光呵,引人貪戀浮生!
在茫茫人海中,在疾駛的火車上,
沉迷于稍縱即逝的事物,
安寧而無愧疚,我將自己遺忘。
秋歌
呵,成熟了,永久地棄絕了煩擾
呵,籽粒都漲滿了,各得其所
只等午后的一陣涼風了
一切靜謐地期待著
靜謐而略帶倦意,沉醉于獻身的柔情
都明白地領會了歸宿
都一心等候著揀選和收攏
呵,只等午后的那一陣涼風
呵,等那涼風緩緩起,一葉輕輕落
芒種播種的手將把萬頃玉米盡數收割
一望無際的平原將把座座墳冢托舉
好讓活著的人看見,在高天下遠遠地哭泣
呵,只等午后的那一陣涼風吹起
果實將被采摘,無一遺漏
腐敗的丟棄,圓滿的進倉
大地將一派清朗,像初創時一樣
那一陣涼似一陣的風哦
把痛苦的愛情吹揚成哀惋的記憶
把一顆顆迷亂的心吹得安寧隱忍
讓鄉下人一時間甘于苦命,如飲香醇
呵,成就了,終結了,圓滿而和諧
呵,似乎一切都完成了使命,無須再……
可是,在寒露的風中,萬籟寂滅時
無數蒙昧的種子又被拋撒進泥土里
苦悶與遠游
——獻給王瑞良先生
你說,阿加特,你的心可曾高飛……
——波德萊爾
苦酒早已喝夠,連斟酒者都厭倦了!
日復一日,餐復一餐,絢爛朝霞
徒然裝點著你屈辱、黯淡的青春——
17年了,它被世風吹揚,消散殆盡。
那些書籍如今在哪里?你可還記得
丹納對美的陳述?1988年慶源小城
售出的那唯一的一本《瞧!這個人》,
如今是否已被塵封蟲蛀?
呵,緘默、閉塞、荒廢了的、一忍再忍的
青春!似乎無盡頭,如難醒的夢!
像一只鳥兒困身樊籠,被惡主遺忘,
多少次,望斷高天上飄蕩的浮云!
多少次,從集貿市場東側那窄小庭院里,
步出到群氓之間,遺忘了歲月與初衷。
然而是怎樣堅硬的意志把持著肉身,
使得心靈深處的灰堆一次次重燃到今天?
多少次,花上一元人民幣,乘坐顛簸的
面包車去到一個不合時宜的藝人家里。
惟有在那時,你們歡欣如孩子,
像兩只灌滿沙礫的泥哨,彼此對唱著歌!
——“生活即煉獄!”呵,即便如此,
苦酒早已喝夠,連斟酒者都厭倦了!
起身離去吧,把杯子挪開,
寂寞林蔭道落葉翻飛,催你遠行。
起身離去吧,一去不復返!
你看那浮云,那天光,那蜿蜒山脊上
如煙的鳥群,有蟲在鳴不顧霜降已過……
苦酒早已喝夠,連斟酒者都厭倦了!
羨贈十四行
——獻給張培英,安濟橋畔誠摯的藝人
你是幸福的。你擁有趙州城南
終古既存的明月和犬吠。
你栽種又收獲葫蘆,在它們奇異的
形體上繪制仙境,引誘凡人的想像。
藉著粗礪手掌中那架小小相機,
你使無數暫駐肉身永留美的影像。
你目力所及全是風華勝景:
那老拱橋圓潤的弧度,那瀲滟水波,
那皇帝碑銘,那雙雙愛侶沉醉于
繾綣柔情,忘卻人間有別離……
你有溫順的妻子,女兒乖巧。
你們暢飲過苦水,如今細斟著甜漿。
呵,世上再無人像你這般幸福:
守著盡人皆知的安濟橋,橋頭是緩慢的時光。
西河村一名喪父的少年
他肆意而為,都十六歲了,逃學、偷竊、
謊話連篇,小小的過失不斷。
曾有一日在曠野薄暮中,遇到一個
嚴厲的長輩:“悔改吧,修直你的路……”
——這勸誡似乎使他感到了羞愧。
回家路上用尚不健全的心智他揣摩著
后果,時而恐懼、煩躁,時而不以為然。
幾天后人們又見他叼著一只煙在河岸上留連。
可憐的孩子,揮霍著、拋擲著光陰,
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未來會怎樣。
悠悠蒼天下,他四處游蕩。
有天夜里,夢中他喊了聲“父親”,
接著便流下淚來,就那么一會兒,又沉沉睡去。
母親聽到了,翻身坐起,在黑暗中,沉默不語。
圣誕紅
明亮的陽臺。寂寞的年華
懷著混沌的愿望,圣誕紅!這棄兒似的花
用凋謝的葉子滋養自己,茁壯成長
它已記不起東大街上慈祥的老花匠
——誰的一雙纖手帶它到這里然后又
離去,永不歸返
無言而空洞,再無一絲生活的附麗
圣誕紅!屈從于盲目的意志
吸吮漫天風露,奔赴絢麗的
無謂的花期——不知道隨之而來的
便是死亡,普普通通的死亡
一個秋日的午后,我從夢中醒來
從空空的客廳里望見了它:花莖殷紅
在涼風中搖晃,正有一片葉子悄然落下
詩觀:
大家都知道詩歌應該盡量做到真實地抒寫,問題是:怎樣才算是真實?準確描述的個體感覺嗎?但它有可能是狹隘的,還有……,真是一言難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