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們每天都是和朋友,同學,同事一起吃火鍋,一樣是學習,一樣有香腸,一樣天天問候人,不過不是在幼稚園而已……不只我這樣想,有一天所有人都這樣想,這個世界就都是春田花花了。
麥兜的話雖然聽起來簡單,但句句透著人生真諦。想想小時候的夢想,或者前一個時期的奮斗目標,到現在實現了多少,可是大多數普通人都已經沒有閑情想那么多了,唯求此刻有吃有喝,有地方睡個覺,就會覺得生活很安逸太平。問問自己:今天你心窩,滿足么,痛心么,笑得么,喊得么,真的開心有幾多?
夢想有沒有照進現實?已經不那么重要了。(布丁)
有時我們想出去走走,但我們“也許”不過是在混日子。
用幼年麥兜歪歪斜斜的字跡寫下的這句話,為了不至于偏激而在“我們”和“不過”之間加了一個“也許”。在看似雜亂無章,毫無統一情節可言的《春天花花同學會》里,真人演繹的一個個香港小人物的小故事,與簡單的童話式的動畫交錯起來,看上去不像是我們平時意義上的所謂電影。《春》繼續麥兜故事的又傻又笨又“死蠢”,而又不乏唏噓的風格。然而在這些小故事背后,卻有著可能是只有香港人才能讀懂的香港人的樂觀和辛酸。
喜歡麥兜,不僅僅因為他的“死蠢”。麥兜給人最深的記憶是“吃”。他說中國的四大發明是粉粥面飯。在他的腦中永遠有蛋撻,鴛鴦汽水,菠蘿油和火鍋。永遠的茶餐廳,永遠的旺角、大角咀破敗的街景。在外人看來,香港是時尚和國際的象征,然而最草根階層的香港市民,有過負資產,經歷過多年經濟負增長的香港市民,只是有苦自知。
在《春》里交雜的眾多小故事,劫匪,人質,上班族,畢業生,律師,演奏家還有小職員,船長船客和警察,不管他們的身份是什么,社會地位如何,他們都在吃,都需要吃,都只是在吃。在我們還小的時候,一天天做著成為社會棟梁的不知道算不算夢想的夢,然后在學校學習不知道算不算是知識的知識,再到單位做一些不知道算不算工作的工作。但是不管我們在做什么,我們都是在和朋友,同學吃飯。一樣天天互相打招呼問候。在還小的時候我們天天做著夢,可是目的卻只有一個——“混口飯吃嘛”。
吃完了就拉,不管是社會棟梁還是小人物,都不過是在吃和拉中度過。至于所謂的“生活意義”,又有幾個人會再去思考這樣的問題?就像鄭中基飾的“壞腦袋”的受訪者一樣,不知道自己從哪里來,到哪里去。隨便上車下車,隨便進公司,隨便工作,隨便吃飯,隨便回家,沒有自己的房子。人與人之間沒有什么不同。正如劇中用同一個演員飾演多個角色一樣,不同的只有社會角色而已。我們活在世上都是匆匆的過客。但不管怎么樣,有一件事情是永恒不變的,就是吃。在吃的時候,道貌岸然的社會精英和小市民,警察和劫匪都一樣,我們在社會上兜兜轉轉,最后發覺生活的本源依舊不過是吃。但麥兜故事并不用一種怨世的目光來看世界。它用港式的“無厘頭”來自我解嘲,在體味了成熟到“爛”的程度的城市中人的異化和奴化之后,用港人特有的樂天來消解其中的辛酸和悲涼。
有一些幽默不是所有人都能懂,就像麥兜故事的幽默,不懂粵語的人可能不能領會。麥兜故事的幽默不是單純的搞笑。麥兜的笨,死蠢,只有香港才有。《春》的幽默,看起來可能不能單純地只是笑笑。不細看不知影片的內在聯系。從劫匪挾持人質開始,幼年的麥兜被告戒要做社會棟梁,就一定要好好讀書。結果在大學學了一堆亂七八糟的“知識”,工作時沒有筆記就什么都不會。好不容易當上律師的,也不見得就比切燒味的更高尚。《春》不是一部單純的笑劇,它用一種港味十足的童話風格講述了香港獨特的市民生活故事。它講述了許多故事,但最終仍舊歸結到一個故事本真——我們都懷抱著理想然后遠離理想。
這樣的一個主題,其實早在《菠蘿油王子》中就講述過。如果說《春》給人的感覺是笑中有淚,那《菠蘿油王子》則是個看后會讓人傷感到落淚的故事。菠蘿油王子的故事來源于《小王子》,但他沒有浪漫的玫瑰,他只有笨笨的腦袋和年輕時候的麥太。麥太很現實,也很勤勞。她代表七、八十年代香港的縫紉女工,勤勤懇懇一輩子,一直計劃未來甚至死后的墓地。菠蘿油王子麥炳從王子活成一個大叔,就像我們當初都相信自己是王子和公主,然后慢慢活成大叔和大嬸。麥炳說他以為自己已經接受,告訴自己眼前的一切已經是上帝的恩賜。但事實上他不甘心,他想回到過去重新開始。菠蘿油王子是一個做夢者,他有過年輕的熱情和夢想。作者故意要在他的書桌上擺著《海子詩選》和《魯迅全集》,他雖然不聰明,但絕不平庸。所以他決定要回去復國。麥炳和麥太的差異就像世間所有丈夫和妻子的差異。所以成年的麥兜說:“我爸爸想回到以前不知道哪里,我媽媽想到以后不知道哪里,只有我一個,留在現在。”單純的麥兜道出了最單純的真諦,我們,都只能活在現在。隨著影片的結束,大角咀被拆毀,過去坍塌了,未來不知在何處。麥炳雖然未能回到過去,但他仍抱持著那個復過的夢想。而我們中的很多人早已經完全接受了既成的事實,一次又一次退而求其次,然后用“隨緣”和“莫強求”來欺騙自己。我們還及不上麥炳,可能。
記得麥家吃了半年的火雞。火雞是麥太趁大減價時買的,可是因為火雞太大,麥太和麥兜吃了半年還沒吃完,最后只好扔掉。成年麥兜回憶說:“其實,一只火雞最讓人心動的時刻,就是從櫥窗里看見到吃第一口為止,剩下的就是吃下去和吃完的區別。一切都沒有改變,只是你已不在我夢中。”我們都在吃,都還懷著吃的渴望。只要吃還在夢中,就能有所期待。總有一天,我們會感慨——我們還能“吃”,還有得“吃”。我們都還懷抱著夢想,盡管夢想早已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