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 訊
——讀列維坦同名油畫
一群小白樺,哼著嫩綠色的小調,漫步在原野,嬉戲在水邊……
春水涓涓。久蓄的欲望漲滿了,洼地里泛起了些微遐思的漣漪。
風雪已經遠去。天穹,是那么蔚藍,蔚藍得連小鳥也不愿劃破這一片純靜。
這是三月。雖然寒氣并未退盡,但畫家已經唱起了迎接春天的歌。
一片一片搖響的陽光,輕柔地撫摸著夢中小樹的指尖。一抹翠芽,喚醒了你內心蔥綠的樹林與濃陰間的鳥鳴。
動的:碧水。樹梢。陽光。枝頭的風。靜的:淡云。深空。謎語一般的遠坡。
——動中有靜,靜中有動。大自然甜美的呼吸,是否顫動了你的心弦?
有一葉扁舟,焦躁地在等待著誰?
寒意未消的細浪輕叩船舷:能否載得動踏青的歡聲與野炊的愉悅?
拾穗者
——讀米勒同名油畫
誰,能叫小你們的名字?
沒有人見過你們的面容。正如你們種植的麥子,成熟了,在感恩土地,你們向養育笑聲與希望的土地躬下了腰。
你們的視線,不會因為前面走過那么多看客而絲毫移動、你們注視著——
注視著汗水的流向,注視著農事的歸宿。
百余年來,有多少看客讀懂了你們專注的眼神?
惟有從巴比松森林邊小屋走出的那位農夫,聽慣了你們在高壘的麥垛旁的喘息和嘆氣。
他,熟悉你們粗布衣裙的氣息,熟悉你們沉重舊鞋上的泥土,甚至你們在陰暗屋角里的嘮叨……
米勒,走近你們。
他在叩問你們:能拾到些什么?
我們也在叩問米勒:會拾到些什么?
苦澀的葡萄
——讀米勒油畫《種葡萄的人》
從此,我舉起杯盞,就嘗中苦澀。
——那沾滿泥塵的舊氈帽下歲月的溝壑流㈩的、那葡萄樹干般枯粗的繭手榨中的。
咸液的凝重,灌滿了香檳作坊老板腰囊的貪婪。
疲憊,爬滿你所有的季節;妻兒的嘆息壓垂你的雙手;嘴唇皴裂,緊抿著饑渴與閑頓。
鶴嘴短鋤總掘不平這園地里的坎坷,只好倦乏地斜依著你。
落日的余暉舔過你沉重的眼皮……可有遠處教堂塔尖上傳來晚鐘冥冥的告慰?
分明,一陣又一陣喘息的顫栗,撞擊著我的耳膜!我聽到了什么?
聽到了無聲而憂憤的吶喊,在飄著葡萄味與麥香的法蘭西土地上卷過……
海濱夏夜
——讀蒙克同題油畫
或許是一種幻象?
或許是一個夢境?
視野里,空氣中,彌漫著如醉如癡的律呂。弦上小夜曲的余香,似乎還未散盡……
蔚藍色的思緒微微涌動著,把夕暉搖成綿綿的遐想;氤氳的暮嵐款款而來,如微笑在恬靜中開放;
鵝卵石在靜臥,鷗鳥未曾啄破它的閑情;
有貝殼回響著濤的囈語;
沒有三桅船,沒有棕櫚……只有一輪夏日如天使的明眸,流瀉汩汩光波;
蕩滌去市井的喧囂,蕩滌去舞廳瘋狂的華爾茲音響,天使的明眸,凝視著你塵世中醒著的孤獨的心靈。
松林:綠的靜謐
——讀希施金油畫《松林中的早晨》
你聽到大自然的心韻了么?
霧氣迷蒙。不遠處,早晨給幾簇綠梢涂抹上淡淡的金黃。
或許應該有未知名的小花仰起各色笑靨。
空氣濕潤。你聞到一縷縷松脂的清香了嗎?
挺拔的樹干豎成碩大的琴弦,讓“俄羅斯森林的歌手”彈撥出曦霞般的詩的音符……
靜。
喲,松枝已經伸進了你心靈的綠地了吧?
溫馨,彌漫所有的情愫……
小熊們在斷株上爬滾出嬌憨與天真。
那些無憂無慮的笨拙的小爪,是否搔癢了你的微笑?
是的,不該有一只粗魯的腳印或一縷刺鼻的硝煙,穿過灌木叢,竄入這片蒼翠的靜謐……
雷 聲
——讀列賓油畫《伏爾加河上的纖夫》
是一串串沉雷撕破云層滾滾而至么?
是一陣陣風暴自大洋深處卷撲而來么?
“哼——唷嗬!哼——唷嗬!”
這是生活磨盤硌軋肌骨發出的爆響,是纖纜這根導火索點燃心靈濺出的火星。
伊里亞,你的畫筆淋漓著泥漿、血淚與汗水。
我走向十一名纖夫……
從黝黑的臉膛,我讀到時日的慘烈;從疲憊的步伐,我讀到纖路的坎坷。
在麥稈草帽的罩蓋下,在破舊衣布的包裹中.我看到了沉雷的云巢。
透過緊蹙的眉宇、鉗著怒火的眼,我看到了孕育著風暴的心?!?/p>
“哼唷嗨唷!哼唷嗨唷!”
沉重的號音洞穿歷史煙塵,卷過夕照下的伏爾加河沙灘,震撼著一個世紀的耳膜。
這滾動在俄羅斯大地的雷聲,是否震動了伊里亞你心靈的一畫框?是否驚醒了流放于西伯利亞途中的十二月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