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今夜,我就擁有了一個真實的胸膛。這樣想著,心中的花便粲然開在了臉上……
世誠在我的額頭輕輕地吻了我一下,摸摸我的頭,溫柔地說,寶貝,再見。然后做了一個電話聯絡的手勢。
我撩了撩被他撥亂的發,低聲嗯了一聲。夜色沉沉,我關上門,就把一屋的寂寞留給了自己。
房間里,他剛剛睡過的那邊,溫度還是熱的。我摸著溫馨溫暖的被褥,心下一片寂寞。和世誠結婚兩年了,早已習慣這樣的別離,有時一個電話,他就必須從我身邊走開,無論我當時是多么需要他的懷抱,他都果斷而決絕。我知道,比我更重要的,是他的事業。結婚時,世誠曾經摟著我,說一定給我最好的生活。我以為那是世上最動聽的誓言,現在才知道,最好的誓言,是他說,無論如何,我一定在你身邊。
世誠是工程監理,一年四季都在城市與城市間流轉,像空中飛人般匆忙。留下我一個人守著諾大的房子,心變得荒蕪而寂寥。我和所有的女人一樣,害怕寂寞。盡管存折上的數字以幾何速度遞增著,可是我的快樂也以幾何速度遞減著。那天,看著我臉上越來越少的笑容,世誠輕撫著我的臉,說,快了親愛的,做完這單,我就申請回來。
可是,快了卻是一個沒有期限的承諾,讓我的心變得越來越冷,越來越沒有信心。
隔夜,世誠打來電話。低低的媚惑的語氣:寶貝,還生我的氣?不待回答,我已經聽到了電話里他微微的喘息。我愛你,寶貝,我知道虧欠你很多,可是無論我的身體在哪里,我的心都在你身邊……這樣的蜜語柔情,心中又怎忍埋怨他。便卸了心中冰冷的盔甲,回應他:其實,我也愛你,你知道我……
親愛,我看到你鮮花一般盛開的肌膚了,她們是如此光滑,如凝脂,似柔桑,讓我輕輕地撫摸她們……世誠的呼吸越來越急促,語氣越來越粘稠,我感到身體里的熱浪潮水般地涌來,肌膚似乎一觸即燃。抱著我,愛我。我忍不住呼喊起來……當我從海浪的浪尖平靜下來,只感到身體脫水般的虛空。
親愛的,你快樂了嗎?洗個澡好好睡一覺。電話那頭世誠已經透出濃濃的疲倦了。說了byebye,看著滿屋的寂寞與冰冷,厭倦再次襲上心頭。
剛剛這樣虛空的纏綿,我們已經演練過無數次。忙于工作的世誠為了他的前途就這樣扮演著我的電話情人的角色。曾經,我跟世誠就靠著這電話線,傳遞著綿綿的愛,相思與想念。寂寞的夜里,靠著那電話線,我們擁抱,親吻,把愛燒得如火如荼。
可是,是心冷了嗎?還是電話線本來就冰冷。我觸不到世誠溫暖的胸膛,世誠在電話里說寶貝吻你,我卻接收不到吻的熱度,世誠說親愛的你感覺到我輕輕撫在你背脊的手了嗎?我只能無力地搖頭。我厭倦了這個電話情人,我要一個真真實實的丈夫。
我拔了電話線,關了手機,不接電話,不見世誠。當世誠飛來看我,我的眼里盡是茫然與無助。世誠給我安上電話線,嘟囔著,嚇死我了,不接電話,以為出了什么事。
可是親愛的,難道你認為沒有出什么事嗎?我盯著世誠,一滴淚水,已順頰而下。
世誠看著我,看著容顏憔悴,滿臉淚水的我,幡然醒悟,攬緊我,說,等我回來。
很長時間,電話再也沒有響起。從世誠給我發的短信來看,他遞交申請回成都公司的事情進展很順利,用不了多久,他要結束“飛人”生活,結束我們的電話情旅,回到我的懷抱了。到那時,我們再也不必電話傳情了。
回過頭,忽然看到那個藍色的電話,很久了,它都沒有響過了。曾經,它是我的情人,可是再過不久,它將從一個受寵的妃子打入冷宮。忽然,就落寞起來。那些與它關聯,與世誠的愛關聯的過往如一幕幕電影,倏而閃過,感觸就萬分柔情起來。
“滴鈴鈴——”一陣清脆的鈴聲響起。是世誠。三天后,我就回來了。世誠的聲音透著喜悅,和一絲不易察覺的依戀。欣喜之余,身后仿似吹來一陣冷風,我感到脊骨一陣冰涼。親愛的,我冷。
別怕,來我的懷里。世誠的聲音從電話那端傳來,像以往一樣溫暖。我不由緊了緊身子。
放松親愛的,把你的手給我,讓我給你溫暖。一種熟悉的感覺涌來,我感到身體一陣發熱,我換了一個舒適的坐姿,世誠的話又傳來。親愛的,我的手摟著你的腰,嘴唇在你的頭發里穿梭,我掠開你的頭發,輕輕吻上了你的脖子……你真香啊,你今夜一定又用過了玉蘭油潤泉沐浴露……
今夜,過了今夜,我再也不必留戀這電話里的愛了。忽然一陣心酸。我對電話里的世誠說,親愛的,抱緊我。
似乎是為了這最后的告別,那一夜,我跟世誠都瘋了似的宣泄著內心狂熱的愛與激情,似乎要把這幾年來的電話愛旅當作一次盛宴,做一次濃情激烈的告別。當我從快樂的顛峰滑下,我看到了鏡子里那個滿頭大汗,滿臉嬌羞的女子對著鏡子,對著聽筒,道一聲:再見,我的電話情人。明天起,我就擁有了一個真實的胸膛。這樣想著,心中的花便粲然開在了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