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沈的笑

老沈愛笑，他那張寫滿和善的圓臉上，隨時掛著親切的笑容，讓對方不由自主地信賴他、親近他。

第一次見到老沈，是在“忠誠衛(wèi)士英模報告團”全國巡回報告首站四川報告會上。他第二個出場，大高個子，一身筆挺的西裝，一開口傳來濃濃的京腔，笑意盎然地面對臺下一張張陌生的面孔，讓嚴肅的會場氣氛增添了幾許活潑，而愛笑的他匯報的題目正是《為了群眾的笑臉》。

會后，趁午餐前短暫的休息時間，記者向沈長瑞試探性地提出采訪要求時，略顯疲憊的他還是爽快地應允了。

“大家都叫我老沈！”沈長瑞笑呵呵地對記者說，記者的采訪便從老沈的笑開始的……

以笑暖心，天生就古道熱腸

“就找老沈！”在昌平，這已經(jīng)成為許多老百姓的口頭禪，但凡有了委屈，有了困難，有了傷心事——去區(qū)紀委找沈長瑞，在那里你總能得到親切的笑容，溫暖的問候，舒心的寬慰與真誠相待。

老沈今年56歲，地地道道的昌平人，16歲入伍，19年的軍旅生涯磨礪了他一股子韌勁兒，轉(zhuǎn)業(yè)到地方工作8年后，他調(diào)任昌平區(qū)紀委常委，分管信訪舉報工作至今。

“我在紀委分管信訪有13年了。”老沈向記者感嘆道，“我從小長在深山里，窮慣了苦慣了。當兵那時，父母對我說，不能欺負咱老百姓，欺負就等于欺負你爹媽。”父母的話在他心底扎了根，既然把老百姓當?shù)鶍尵矗显L者都是老百姓，自然都得當?shù)鶍尨瑧{著這個理念，老沈把一個個棘手難辦的信訪案件化解開來，用他的笑容，用他的愛心與智慧將冰雪消融，溫暖人心。

面對上訪者，老沈總是笑臉相迎、倒水讓座，他辦公室的抽屜里裝滿了感冒藥、胃藥等常用藥品，若上訪人身體不適，他立馬遞上開水加藥片，還叮囑對方注意休息，這樣一來，脾氣再大的也消了火；一日晨，他把早餐放在辦公室出去打開水，回來便碰上兩個剛到的上訪者正吃著他的早餐，老沈立即從口袋里掏出飯票邊走邊說：“這么點兩個人哪夠吃，等著阿！我去食堂再給你們買。”二人頓時不好意思了。

老沈最佩服的人是焦裕祿，電影《焦裕祿》他反反復復地看，“我的腦海里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電影里的一些場景，”老沈說，“要想辦好信訪，就得善待老百姓，你想想，老百姓總是受了委屈，遇到了棘手的事兒才大老遠從深山里跑出來找我們，容易么？你若再給他們擺臭臉，還讓不讓人活啊！”

有一次，一位老太太拿著舉報信氣鼓鼓地沖進區(qū)紀委，破口大罵。原來，她兒子沒當上村主任，老媽心中不服，要告黨支部玩貓膩。老沈趕忙送上一杯茶，笑著說：“大媽您消消氣，誰讓您受委屈了？跟我說說，我替您做主！”一句話就讓老太太安靜了，在聽完老沈講明道理后，她承認了舉報信是兒子讓寫的，老太太慚愧了。還有一次，老沈去基層，上訪人的母親一聽說是上面來人了，拉長了臉，老沈見了就吆喝：“大媽啊，您家水缸在哪？我渴了。”說著隨手用瓢舀了水缸里的水喝。老人沒想到“上面來的人”也會如此隨和，敵意消除了，反而給他扇扇子：“看把孩子熱的！”老沈就這樣和大媽拉起了家常……

老沈是一個言必行、行必果的人，對上訪人承諾的事情，他無論再難也要辦到。1996年冬，南口鎮(zhèn)有個退休干部為房屋產(chǎn)權(quán)的事到處告狀，老沈通知他：“我明天來看你！”不巧第二天下了暴雪，連汽車都無法通行，老沈就一步一個深坑，趕了2個多小時的路。當看到意外出現(xiàn)的雪人竟然是老沈，對方激動不已：“沒想到區(qū)紀委這么拿我的事當回事……”

古道熱腸的老沈名聲在外，就連外省的上訪者都慕名找他幫忙。2004年4月的一天，老沈收到一封來自湖南的信。原來，寫信人是看了報紙上刊登的老沈的事跡后找來的，他本在縣郵局工作，文革中受了冤案，平反后公職一直沒恢復，他想請老沈“伸冤做主”。一個月后，這位70多歲的老人真的來到了老沈面前，并沖動地說，沒結(jié)果就死在北京！

這件事顯然不屬于昌平區(qū)紀委的受理范圍，但老沈并沒有推脫，他向國家有關(guān)部門匯報了情況，并苦口婆心地勸慰老人，請老人吃過午飯后，他畫好去郵政總局的路線圖，親自提著行李，把老人送上公共汽車，并反復叮嚀：“千萬別采取過激行為，到家就給我來電話。”不久，老人來電話了，說事情有了著落，如今也平安回家了，惟一的遺憾是不知道怎么報答老沈。

13年來，老沈為舉報人解決難題，也和他們交朋友，他有300多個信訪朋友，村民劉東海就是其中的一名。他因為上訪與老沈結(jié)交，現(xiàn)在反而成了老沈的信息員。一天凌晨2點左右，老沈突然接到劉的電話，說60多個村民等天亮要去沖擊鎮(zhèn)黨代會。“我當時就急了，不到天亮就帶人一路截回4批，那一觸即發(fā)的場面，可把我累壞了！”老沈回憶道，“幸虧老劉及時通知我，否則后果不堪設(shè)想。”

除了積極配合老沈的工作，這些朋友們知冷知暖，對他關(guān)懷備至。“他們得知我有腰椎病，忙著給我介紹偏方、找醫(yī)生……”老沈很欣慰，“老百姓中無理取鬧的極少，都是有實際困難才上訪。中國農(nóng)民很善良，只要你對他們好一點，他們就會加倍報答你。”

以笑暖心，老沈用他真誠的笑煨熱了上訪群眾的心。

以笑報怨，淡定于風口浪尖

始終處于激烈事端的風口浪尖，辦信訪肯定會承受不小的壓力，老沈這些年來沒有少受委屈，但他覺得值。對委屈，他一笑而過。

1999年4月，燕丹村5個村民想當村官，虛構(gòu)事實煽動30多名不明真相的群眾打著“反腐敗”的旗號越級集體訪，反映村“兩委”干部違紀違法12大“罪狀”。 老沈帶隊展開了2個多月艱苦的調(diào)查，最終發(fā)現(xiàn)反映的問題均不屬實。

6月14日上午，老沈一行冒雨來到燕丹村公布調(diào)查結(jié)果，雖然他隱隱感覺會有大麻煩，但堅持由自己來宣布結(jié)果。果然，會場外突然響起了口號，自稱“臨時自治小組”的那些人闖了進來，一人跳上了桌子，用腳踢碎茶杯，指著老沈的鼻子罵：“沈長瑞你給我聽好了！你們今天不把村干部給撤了，就甭想回去！非把你腦袋給砸爛不可！”后面的一群人跟著撲了上來，有的抓扯他的衣領(lǐng)，有的撕扯他的襯衣，有的用傘尖扎他，老沈根本無力還手，混亂中一人沖過來將杯里的熱水潑向他的臉……

就這樣折騰到下午5點，老沈被圍攻了8個多小時，沒水沒飯，連上廁所也不許。他筋疲力盡，喉嚨嘶啞了，嘴唇干裂了，衣服被扯成了條狀，滿身都是傷，卻還在給對方講道理，喪失理智的一群人根本不理會，老沈索性豁出去了！他對鬧事者張某說：“看來我是回不去了，死也要死在這里，可我有個要求，死之前到你家喝口水。”張某說：“只要你敢去！”

被“押送”到張某家后，老沈并沒有喝一口水，他還是盡力勸說著，張某有些動搖了，對妻子說：“快！去用最好的面給老沈烙餅，用最好的茶給老沈沏水！”這時，老沈正色道：“你的餅我不吃，水我也不喝，你馬上把人撤回去！”張某拍案而起：“沈長瑞你是條漢子，今天我服了，我要親自開車送你回家。”老沈說：“我不用你送，我不能就這么走了，我還要回村黨支部。”最終，老沈平息了這場混亂。

后來，那些人以“聚眾擾亂社會秩序罪”被公安機關(guān)查處，燕丹村又恢復了寧靜。“自那以后，燕丹再沒有出現(xiàn)一起上訪案件，還連續(xù)幾年獲得市級首都文明村、社會治安綜合治理示范村等榮譽稱號。” 老沈告訴記者，“說實話，當時我特委屈，我也是來解決問題的，咋就那么狠地收拾我。不過，一切都過去了，那些委屈變得微不足道。”

老沈?qū)γ恳环馀e報信都分外謹慎，甚至到了字斟句酌的地步，因為這關(guān)乎當事人一生的命運。多年辦信訪的經(jīng)驗讓他總結(jié)出了一套識別真?zhèn)蔚脑E竅——約見舉報人當面核實，老沈逐字逐句地將信中內(nèi)容念給對方聽，事實確鑿之處用藍筆劃線，含糊其辭之處用紅筆標注，并在這一過程中，通過觀察對方的表情，分析對方的語言，初步判斷所陳述事件的真?zhèn)巍＿@樣既減少了查實的工作量，也讓舉報者更加慎重。13年來，老沈主辦了500多起信訪案件，沒有一起冤假錯案，為國家和集體挽回直接經(jīng)濟損失649.8萬元，并為392個受到錯告、誣告的同志澄清了事實。

以笑報怨，老沈用他包容的笑，寬廣的胸懷將委屈釋然。

以笑贈人，共分享幸福味道

早上6點上班，晚上10點開飯，閱信批件到深夜——這是老沈生活的真實寫照。他分管信訪工作量大，既要參與辦案，又得接待來訪，沒有8小時之外，沒有周末，也沒有節(jié)假日，然而老沈卻笑稱此為“好人沈長瑞的幸福生活”。

13年來，他閱批信訪舉報6800余件，接待來訪2600多人次，查處信訪案件500多件……與此同時，他的個人生活被完全占去，他的身體超負荷運轉(zhuǎn)，落下了嚴重的腰椎病……

老沈每天雷打不動地大清早來到機關(guān)。他說，提前2個半小時上班，是為了方便那些長途跋涉、遠道而來的上訪群眾。“人家從山區(qū)里出來不容易，有的人連夜趕路，天一亮就等在門口，我早點去，至少可以讓他們進辦公室歇歇，喝口水。”老沈告訴記者，“還有，現(xiàn)在一些舉報人盲目地認為‘越往上找，領(lǐng)導越重視；參與的人越多，問題解決越快’，我主動一點，也防止問題擴大化。”

老沈整天忙活著別人的事，自己家的事根本顧不過來。家里晚上10點以后開飯的規(guī)矩，讓老伴頗有微詞，卻也無奈，誰讓老沈回家沒個準數(shù)？不是在基層了解情況，就是在機關(guān)解決問題。

老伴提前退休賦閑在家，好多次有舉報人打包票說，幫忙給安排個輕松的活兒干，老沈一口回絕：“那不行，不是正道來的咱不稀罕。”女兒大學畢業(yè)工作沒落實，老沈不去找人，鼓勵女兒自強自立，老沈說，自己首先得挺直腰桿；他家門鈴設(shè)了只有家里人才懂的暗號，找老沈說情托關(guān)系的人，一律被擋在門外……

這些年來最讓老沈痛心的，是二老辭世時他未能守在身邊。父親去世時，他沒趕上最后一面，讓他悲痛不已；老母病危時，他正在基層處理一起嚴重的集體訪，實在脫不開身，怕老人擔心，他在電話中編了個謊：“媽，我有個扶貧的大娘病得很重，我把她送到醫(yī)院就回來守您。”母親理解了他，殊不知這竟是母子的最后一次通話……

在采訪結(jié)束之時，老沈的手機又一次響起，他樂呵呵地安慰聽筒那邊：“別急別急，慢慢說……”

電話掛后，老沈告訴記者，他的手機號碼是公開的，上訪群眾樂意找他傾訴，找不著人時，就給他打電話，有時候一打就是一兩個小時。“我都成中國移動的VIP了！”老沈笑言。記者問他：“從來都不厭煩么？”老沈又笑了：“只要能讓他們心里好受點，這些都值！大伙稱心了，我才舒心。”

以笑贈人，當老沈用微笑送走記者時，讓人不禁想起“贈人玫瑰，手留余香”一語。贈人微笑，想必也會品味到點滴感動與幸福悠長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