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異不愛上語文課,因為他覺得老師常常把那些生動的課文講得沒滋沒味、支離破碎。在語文課上,他很少專心聽講,要么偷偷地看課外書,要么就是任思緒飄飛,想自己感興趣的那些事情。
這天語文課上,老師又像往常一樣,把課文里的詞寫在黑板上,然后讓同學們熟讀并造句。“我給你們十分鐘的時間,看看誰把詞記得最牢,把句子造得最好。”
那些詞包括“機靈”“難過”“火爆”等等。
教室里安靜下來。有的同學目不轉睛地看著黑板,默讀字詞,有的則開始構思造句。只有尤異低著頭,專心地看一本關于智商的讀物。
很快,一個叫林菲的女同學舉起手:“老師,句子我都造好了。”
老師微笑著點點頭:“好吧,請你先說說用‘機靈’這個詞怎么造句。”
林菲站起來,瞟〔piǎo〕了一眼還在埋頭看書的尤異,抑揚頓挫地說:“我們班的尤異同學很機靈,他上課看課外書從沒有被老師發現過。”
顯然是受到林菲造句的提示,同學們不由得把目光都射向了尤異。不過,大概是被書中的內容吸引住了,尤異對身邊發生的事情好像無動于衷。
老師請林菲坐下,然后不慌不忙地說:“林菲同學的句子造得很好,既用詞恰當,又聯系實際——其實尤異看課外書的情況我早就發現了,不過我覺得他有閑心看課外書,一定是已經對課本的內容掌握得很好了。下面,就讓我們聽聽尤異的造句,好不好?”
“好——”大家幾乎是異口同聲。
也許是大家的回答驚動了尤異,他抬起頭,詫異地四顧,又看看老師。
“把你造的句給大家說說——”老師指著黑板上的詞語對尤異說。
尤異遲疑一下,站起身,望著黑板思考片刻說:“我想可以這樣造——第一句,飛機靈敏地掉轉方向,向遠處飛去;第二句,我打游戲的時候,第八關總是很難過去;第三句,那天我在飯館里吃了一盤火爆雞柳。”
尤異的造句先是讓大家感到莫名其妙,接著便是一陣哄堂大笑。
“哪兒有火爆雞柳這道菜呀!”有人質疑道。
“有沒有這道菜并不重要,”尤異辯解說,“反正是造句,我把‘火爆’這個詞用上就行了。”
“可是你用得并不正確,違反了造句的一般規則。”等到大家的笑聲平息下來后,老師皺起眉頭說,“比如‘火爆’這個詞,是用來形容場面或人的脾氣的,你卻用成了動詞,成了用火爆炒的意思。”
“造句的規則也沒說只能當形容詞用,不能當動詞用呀?”
老師有些惱火了:“你別狡辯了,不管怎么說,你這次的口頭造句不能得分!”
尤異露出了無可奈何的表情。
不僅如此,下課以后,老師還給尤異的媽媽打了電話:“您最好帶他去檢查一下,這孩子的智商恐怕有點問題。”
媽媽經過多方打聽,終于得知一個姓何的醫生在檢測和提高智商方面有獨特的方法,便決定帶尤異去何醫生那里。然而尤異從小就害怕看醫生,尤其不喜歡打針、吃藥,所以怎么也不肯跟媽媽去。媽媽勸慰他說:“你不用害怕,檢查智商可能就是出幾道題測驗一下,看看你能不能答出來。再說如果你的智商沒問題,我也好向老師去解釋呀。”
在媽媽耐心的勸導下,尤異總算勉強同意了。
兩天以后,他們去了何醫生的診所。何醫生是個和善的中年男人,他客氣地請尤異的媽媽在診室外面等候,然后讓尤異坐在了診臺邊的圓凳上。
尤異謹慎地坐下,似乎心神不安地將診室掃視一番,隨后將茫然的目光轉到何醫生胖乎乎的臉上。
何醫生瞇起眼睛打量著尤異:“你的眼神有點呆滯、木然,根據我的初步診斷,你可能患有智商缺損癥。”說著,他從診臺上的一個紙袋里取出一頁印有密密麻麻字跡的紙:“這是一份測試題,你先來答一答,時間不要超過30分鐘。”
尤異漫不經心地瞟了一眼測試卷,接著拿起筆,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就做出了答案——整個過程用去的時間都沒超過5分鐘。
何醫生很驚訝,不過他仍然用溫和的口氣說:“千萬不要草率,你應該再仔細檢查檢查。”
“不用了。”尤異指著墻上的告示說,“您這里是按時間收費的,我花的時間越多,您的收費就越高。”
“費用問題不是你要考慮的,”何醫生說,“你的目的不是要檢查你的智商到底達到什么水平嗎?”
“我的智商沒問題,不信您看看我的答案。”
何醫生不以為然地搖搖頭,然后仔細地將答案檢查了一番,他不由得愣住了:“怎么?全都正確?超過了140分!就是說你的智商達到了天才的水平,這怎么可能呢?”
尤異笑了:“怎么不可能?不瞞您說,這些測試題我都做過。”
何醫生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呢,原來你是把答案都背下來了。”
“不,我只是發現了答這類測試題的規律。”
“既然你做過,測試就不能保證準確了,”何醫生又開始翻另一個紙袋,“看來我們得做另一份測試題——”
“您不用找了,”尤異說,“我估計您的另一份測試卷上一定有‘從蛇、大樹、老虎當中選出不同類的一項’,‘生活、水里、魚這幾個詞能否組成一個正確的句子’和‘9、7、8、6、7后面該填寫哪個數字’之類的題目吧。”
何醫生目瞪口呆,過了好一陣才疑惑地問:“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讀過一本關于測試智商的書,您的測試題恐怕都是從那本書里復印下來的吧。其實,我倒覺得您的智商好像有點問題——您只是從眼神里就斷定我有病,而且一上來就讓我做測試,卻沒有問我是不是看過那樣的書,做沒做過類似的題。”
“這……是我疏忽了。”何醫生有些尷尬〔gān gà〕地說,“不過我的智商沒有問題,因為除了智商以外,我還有經驗。”
“真的嗎?”尤異認真起來,“您剛才測試過我了,現在我出幾道題來測試您,如果您答出來了,咱們算是智商相當,要是您答不出來——”
“你有什么題能難住我呢?”何醫生不甘示弱地說。
“好吧,我先出一個簡單的——什么花在冬天才會盛開呢?”
“梅花。”
“看來您只能得1分,要是想得3分應該答‘雪花’,如果答出‘很多花都會盛開,因為它們當中有些生長在溫室里’就可以得5分了。”
何醫生很不服氣:“這算什么呀,一道題有好幾個答案。”
“其實很多問題的答案都不止一個,應該在仔細思考之后再做出選擇——這不是你們大人經常教育我們的嗎?”
何醫生終于啞口無言了。
這時,尤異的媽媽推開診室的門,急切地問:“何醫生,都治療這么長時間了,我實在不放心——我的孩子是不是智商有什么嚴重的問題?”
“不,”何醫生搖搖頭,“您的孩子智商不僅沒有問題,甚至可以說是超常的。”
“真的嗎?”尤異的媽媽頓時喜出望外,“有了您的診斷結果,我就可以跟老師好好解釋了。”
在測試智商之后的一個下午,林菲忽然在樓梯口叫住了尤異,她一臉歉疚〔jiù〕地對尤異說:“我一直想向你道歉,其實那天在語文課上,我不是想揭發你看課外書的事,只是靈機一動想到了那樣造句……”
“哦,沒什么,”尤異滿不在乎地說,“我當時只顧看書,根本沒在意。再說你當面指出來總比背后向老師打小報告要好多了。”
“你真是這么想的?”
尤異點點頭。
“其實我用你做例子是覺得你挺不同尋常的,包括你那天的造句,真的挺有個性的。”
聽到女同學的夸獎,尤異不好意思地笑笑:“說實話,用大家都習慣的那種方式造句,我也會,不過那沒有什么挑戰性。對我來說,把句子造得不同尋常,那才更有難度、更有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