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徑通幽”,美與理想可能源于回轉之間。
曾經友人對中國的文人們做過“執子”與“通子”的劃分。“執子”如屈原、賈誼,書生意氣,揮斥方遒,執著于“濟蒼生”的命題,不肯放手。“通子”如莊周、蘇軾身如不系之舟,以“偷得浮生半日涼”的靈性在多舛的人生里羽化而登仙。
我想,“通子”們恰是理解了“曲徑通幽”的真諦,他們懂得在語匯的人生路上調整生活的軌跡,以退為進,通向美好以至不可企及的幽深之處。
馬克思說:“中華民族是個早熟的民族”。當天真的希臘人在地中海的陽光下唱著童謠般的英雄史詩,老子來到了古老民族的孩提時代,用如炬而深邃的目光見證著陰謀迭起的世間。隨后灰心失望,留下后人的不解與羞愧。
老子是“通子”,出關著述是他的“曲徑”,他在這回轉間漠視人情冷暖,在“小國寡民”、“雞犬之聲相聞,老死不相往來”里通向“返璞歸真”的幽深理想。
原來,“曲徑通幽”可以意味著不與時代同流合污,偏安一隅,以退為進地構建自己的精神勝地。
“執子”們是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慘淡的人生,敢于正視淋漓的鮮血”,他們一路向前,哪怕前功盡棄,哪怕碰得頭破血流,也要以執著看見道路那頭理想的曙光;“通子”們卻是真的智者,他們懂得在九曲十八灣的希望之路上學會拐彎,達到“曲徑通幽”的目的,成就人格與理想的升華。
歐陽修被貶出京,懷才不遇,壯志未酬的文人寄情山水,在醉翁亭里留下“與民同樂”的千古絕唱。于是,后人在揚州“六一居士”堂前的“歐公柳”下,在“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傳承里看到文章太守“曲徑通幽”,在青山綠水實現自己的政治理想。
沈從文遭遇高壓,正直單純的作家“退而求其次”,避開黑暗污濁的政治糾葛,埋手古代服裝,著力文學創作。于是,湘西小鎮,人杰地靈的鳳凰在與鄉土文學的水乳交融里成為老人“曲徑通幽”、以退為進的真實寫照。
原來,“曲徑通幽”是智者在黑暗與迷茫里的處世哲學,他們學會退讓,選擇拐彎,讓苦難凋零,讓逆境走遠。
生活不溫柔,它將人們的希望隱匿于漫漫長路的回轉之中,非慧眼不能辨明美的光芒。
生活卻很公正,它教會人們“曲徑通幽”的陣地,惟智者可尋得美的所在。
“曲徑通幽”,這是生命的智慧,人生的哲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