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 雯
守一畔田舍,半畦菜地,荷一把鋤,這一生可能會圓滿。農家女兒,走進那片繁華時,可曾想到,走進了別人的故事?
芙蓉開了,紅火了大觀園的角角落落,也紅火了你悸動的心。柴煙熏染的女兒,以樸拙的心腸望侯門內穿梭的人流。
大觀園的燈下,補那件雀衣,一針一線,也在補一段心事么?
蕭蕭風聲響過,掀動深埋心底的波瀾。種一株相思苗。讓它在無望中焦渴。
在榮府的大石下,你是一株野草,、形形色色的臉將你最后回望的目光斬斷。
命運就這樣被演繹成一段往事。往事的風口,祭奠的身影。是假還是真?
妙 玉
沿著一條鋪石小徑,幽幽地,看冷月。目光拉長了,總是收不回來。
小徑窄窄又彎彎,一如繚繞銅爐的煙蹤。木屐下,青苔暗自生長。沿著石徑,心如一方枯井,天長地久地荒蕪。終于,青苔爬滿井壁。
月缺了。踏著青苔,獨自去賞月。
細月如眉,映冷柴庵清貧的意念。能擁溫一片屋檐么?倚窗望月,身后。佛用平靜的目光望你。庵下靜靜的世界,是棲息紅顏的紙箋。一方蒲團。如一葉舟,載起心屋的清寂。小舟逶迤,在塵世的邊緣,遠遠近近。
木魚咯咯地響起來了,伴著青燈黃卷。
塵世是一團麻,困住每一雙掙扎的目光。你冷眼旁觀。檻外人的目光,真能把世事望穿?
原以為斬斷了所有塵絲,卻總有那根心弦。在夜深人靜時扯得心發疼。終于。心事枯萎成鏡中殘月,一片又一片。拼命敲起木魚。大雨紛紛而下。滔天大浪淹沒了世界,淹沒了小庵,淹沒了前世今生難以參悟的女兒宿命,淹沒了退出紅塵的所有謊言。
桃花落下,片片花瓣跌入泥土,覆蓋腳步來去的路面。身后,佛用寧靜的目光為誰送行?
石徑上,那彎月與誰有約,如期而至?
尤三姐
月落了,再也望不見了。一葉閨閣為之黑暗。從遠古一路走來,韭葉般的脈管里,飛濺千年紅顏最烈的幾滴血。
好日子得用心去守望,你守望那串愈來愈遠的足音,一腔血,能揭穿今世愛情的謊盲么?
夕陽紅了,映得大地泣血,你回望的雙眸,最后看到了什么?是女兒經里那滲入骨髓的冰冷么?是一枚名為貞烈的苦果么?
回鋒一閃,為人生劃上句號。看倒下的容顏凋殘成千片萬片,化入泥土。在劍刃下游走,冰涼淹沒每寸香肌,淹沒觀望的雙眼。
今夜,一方土冢,一枝清香。我用心靈祭你。
李 紈
伸出手來,伸出你如絹素掌。讓目光沿生命線游走,把所有的紋路看穿。
天冷了。開啟舊年深鎖春寒的木箱吧,為瘦弱的肩添一領棉衣。你肯定選了最厚的那件,樣式古舊,遮風遮雨,遮住歷年泛黃的足跡。
畢竟太遙遠了,回望的日子,于你是一聲嘆息。千百次回望,千百次夢斷。
在人群熙攘的陽光下,你是否在尋找那似曾入夢的容顏?拖著帶泥的腳步,心在失重中飛翔,一次。一次。
索衣,飾去所有。胭脂。擱淺在窗臺上。
千年的陽光照著寒窯。陽光下,那個目光迷離名喚寶釧的女子你看到了么?堅守寒窯是否在堅守另一種信仰?不,你沒有寒窯,沒有陽光,沒有遠在他鄉的倦客可望。
有的只是殘生。多長的殘生漫長得沒有花開、葉落,只有千百只蝴蝶化為泥土的聲息。
千百只蝶兒在生命的草灘上枯萎,你想到了什么?燈下課子的身影,在起起落落里,訴說著怎樣的真實?
出來走走吧,在灑滿陽光的草地上,你好久沒有出來走動了。
苗家阿婆
何金華
一雙走不出深山的大腳。永遠在山寨里行走:一雙長滿硬繭的粗手,不停地在紡車下蠕動;一只放不下的舊背簍,注釋著女人枯槁的人生。
我憐惜地凝視著阿婆定格的瘦小身影,阿婆卻把我的心情悄然織進她緩動而悠然的紗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