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巖松說:“目前的現實是,城市意志就是長官意志,建筑師無法加以改變。但就像醫生一樣,建筑師不能說你愛吃什么就給你吃什么,總還得給你打幾針吧?”
這個采訪很不好做,高中同學、工作室鄰居、中國建筑領馭性人物、閃耀的國際建筑之星……我很難把這幾個身份拋棄或整合到一起,特別是這個家伙剛剛坐到我面前就說他在蒙古把自己一輛奧迪的屁股撞掉了……對于我來說,印象最深的應該是在高中“十#8226;一”演出中跳小虎隊舞蹈以及和同臺跳舞的隊友往臺下扔衣服的馬巖松,而無論如何也無法與現在坐在我對面的著名建筑師聯系在一起。
關于馬巖松
2006年,加拿大密西索加市60層高的地標建筑設計權一下子讓馬巖松成為了公眾人物,而這也是我國當代建筑師第一次在國際上通過競標贏得的大型建筑設計項目。
這位有著視覺魔手稱號的新銳青年建筑師出生于北京,畢業于美國耶魯大學建筑學院,建筑學碩士,曾先后在倫敦的扎哈#8226;哈迪德 (Zaha Hadid Architects)、紐約的埃森曼 (Eisenman Architects)、芝加哥的墨菲#8226;揚 (Murphy/Jahn Architects)等世界著名建筑師事務所工作,獲得過美國建筑師學會(AIA)頒發的建筑研究獎金和亞洲建筑優秀個人獎。
馬巖松分鏡頭
◎2002年,尚在美國耶魯大學建筑學院就讀的馬巖松突然成為《紐約時報》、《康州郵報》、《耶魯日報》等媒體記者追逐的對象,原因是他所設計的紐約新世貿中心方案“浮游之島”得到了建筑界專家的高度評價。正如它的名字所描述的那樣,該方案已超越了人們對“建筑”的想象,以至于一向認為自己頗有超前意識的美國人都被其打動。Alexander Garvin(紐約世貿中心重建計劃總負責人)說:“這是一個激動人心的設計,我希望可以馬上站在紐約街頭,感受這‘浮游之島’的震撼力。”盡管“浮游之島”最終被另一個方案所取代,但馬巖松的設計仍被中國國家美術館館藏。
◎2006年3月,加拿大密西索加市市長黑茲爾#8226;麥卡利恩在新聞發布會上宣布,馬巖松及其北京MAD設計事務所的設計方案從被提名的6個方案中脫穎而出,獲得了該市這座超高層地標性公寓樓的設計權。一些媒體根據設計大樓的外形昵稱之為“瑪麗蓮#8226;夢露大廈”。
◎馬巖松有些另類,他給自己的建筑事務所取名為“MAD”,寓意為“瘋狂”。他已為很多城市做過設計,但大都停留在圖紙階段。馬巖松說:“目前的現實是,城市意志就是長官意志,建筑師無法加以改變。但就像醫生一樣,建筑師不能說你愛吃什么就給你吃什么,總還得給你打幾針吧?”
隔了N年才又走到一起
說到我們N多年之后再見面的確算巧合,一位平面設計師來我的工作室覺得環境不錯,然后說她認識的一位建筑師也正在找新的辦公地點,叫馬巖松什么的。我的第一反應是問她:你說得是設計世貿中心的那個馬巖松嗎?
得到肯定答案后的不久,馬巖松來看房,然后順理成章搬到了我樓上,讓我們在高中畢業N年后做起了鄰居……接下來就是裝修,借著頂層優勢他讓我不無羨慕地打通了頂棚,實現了我一直渴望擁有的尖房頂——這才叫房子嘛。緊接著是他的開業PARTY,幾乎云集了北京的所有媒體和世界各族人民,我發現我們竟然有不少共同的朋友,很奇怪為什么我們隔了這么多年才又走到一起?馬巖松在PARTY上連續播放MAD工作室以往的作品,實現的和沒實現的,一位和我同去的做規劃的朋友不無感嘆地說:在國內做相同的事情,他領先的不光是技術手段,就連整體概念都不一樣。
當時,我就覺得馬巖松在國內一定會掀起不小的波瀾。
剛開始,馬巖松的工作室人不算多,半層樓就足夠裝下,因此,另外半層被他用來做展示空間,不時有一些新設計出來的椅子、墩子或說不出是什么的東西擺放在那里供大家享用,也由此變成我們拍片時常常選用的外景地。不夸張地說,那段時期我所拍的雜志圖片起碼有一半是在馬巖松工作室誕生的。
馬巖松工作室經常處于典型的“八國聯軍”狀態,幾個不明國籍的帥小伙非常養眼,有幾次拍攝我們連找外模的事兒都省了。一般情況下,馬巖松對我的工作漠不關心,他只在我們拍漂亮姑娘時才比較關注,比如跟他打招呼說要借用場地時,他都無一例外地會問:今天拍的有沒有漂亮姑娘……真是沒虧了他射手座的命。
企圖勾勒馬巖松
有一次我去樓上拍片,他有些激動地對我說他們拿下了加拿大一座60層大樓的設計權,當時我的感覺是你連世貿中心都設計了,這應該不算什么啊。后來才知道“夢露大廈”帶給他的不僅僅是工作上的轉折,更多的是對于建筑和自身的思考。
跟他做了一年多鄰居,期間幫他拍過幾次采訪圖片,也從N多媒體上看到過關于他的報道,在這次采訪之前我還美顛顛地覺得做他的采訪簡直易如反掌,可等到坐在電腦前碼字的時候才發現很難下筆。于是,我抱著僥幸心理跑到GOOGLE上打出“馬巖松”三個字,期望能了解一下外在的馬巖松或者說相對客觀的馬巖松是個什么樣子,可最終在看到一大堆關于他最近幾年幾個頗受矚目的作品報道和相關評論后徹底放棄了。我只好打通電話,做一次算是非正式的采訪,希望能從自己的角度描繪出一個客觀且真實的馬巖松。
首先,給我一個你對建筑的定義吧。
建筑是一個給人定生活規則的方式。
所謂的定生活規則是指什么?
生活規則比生活方式要強硬,我認為先有生活規則才會有生活方式,因為你在不同的環境下會有不同的生活。建筑就是干這個的。另外,不存在獨立的建筑,所有的東西都是整體的,只是很多人還沒有意識到而已。
你從什么時候開始想做建筑的?
高中時,我去電影學院報考導演系,考官說我美術成績一般但學建筑足夠了,而且我的文化課又相對比較好。我對建筑真正感興趣是因為大一時看了一本描寫全世界100位著名建筑師經歷和作品的書。
你已經在這個行業做了那么長時間,對你影響最大或者說感觸最深的是什么?
是加拿大的那個投標。一開始就是高興,覺得特牛什么的,但是后來沉靜下來一想,我們已做過很多設計,為什么這項設計會被大家認可呢?其實,這個設計就像之前的“浮游之島”一樣并沒有特意追求什么,就像一個意外。可能我是個很感性的人,不喜歡那種追求高度的豎直線條,所以這個房子全部用橫線條,然后很曖昧地稍稍扭了一下,總體感覺是隨興設計出來的。可能正因為是隨興的作品,所以承載的感情才更真實、更吸引人,我一直認為建筑是有感情的。
你認為自己現在的設計風格是什么?
無規則或者說是弱規則,強調空間的不確定性和流動性,模糊、自由、自然。
我們說到了空間,你對你的老師彼得#8226;埃森曼所說的“在感覺舒服的地方就意味著忽視建筑/空間”怎么理解?
我認為這里所說的“舒服”并不是一個褒義詞,一個地方待得舒服了、有惰性了,會忽略掉空間帶給人的潛力。
你的作品通常被認為是前衛的,那么你對傳統和前衛是如何理解的呢?
所謂前衛,我覺得只是看歷史的方向不一樣,而且沒有歷史也就沒有所謂的前衛。實際上,我是一個很喜歡歷史的人。
你對目前北京市政規劃和設計有什么看法?
許多城市規劃者不是很了解歷史,對于城市來講,第一重要的不是房子,而是生活。我們不能局限于把舊的統統拆掉蓋新的或者只是一味地加以保護,一座城市要有自己的新陳代謝,而歷史上的任何東西都是平等的。
你覺得本土建筑師和國外建筑師有什么區別?
建筑是一種文化,設計者如果對社會文化不敏感、對人文缺乏關注與創造力,那就只能算是匠人。
如果不做這個行業你還可能做什么?
我會選擇做電影導演。我比較喜歡感性的職業,這其實只是表達自己思想的載體不同而已。
電話那頭的馬巖松正在《云水謠》的首映現場,所以通話不夠清晰。采訪過程中給我留下最深印象的詞語是自由、不確定性、了解、歷史、包容……說實話,此次采訪并未能如我所愿勾勒出一幅馬巖松的素描圖,大概一個感性的人是很難拿語言來表述的吧。其實,任何事情都沒有必要強求一定要如何如何,自由與無規則的情感才是引人欣喜的東西,包括建筑在內。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