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多情的雨季終于在淅淅瀝瀝的節奏中走向了結束,然后踏著秋的步伐迎來了晴空萬里,便有看得見的碧海藍天。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在一聲春雷之后,綻放開來。這既是屬于這個季節的安靜,又是屬于這個城市的美麗。
一簇簇的菊花怡然自得地開放在秋日燦爛的陽光下,安靜而姣好的姿態,有著與世無爭的從容。哪管經歷過幾世的掙扎幾季的等待才贏得這一瞬間妖艷的機會,又何曾在乎下一刻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只顧享受眼下的秋高氣爽,于是便可以如明月清風般悠然自得。在所有的花都已經謝去的時候,獨自開放的菊花仍然能有如此豁達而晴朗的心情,不因遲到而沮喪,也不孤芳而寂寞,努力抓住機會盡情地展現自己,讓秋多了些柔情。
這個秋天如此地安靜而美麗,連凋零的睡蓮都在這樣的無聲中別有一番風味,仿佛依稀可見它盛開時的絢爛。枯萎的樹枝,漸黃漸落的葉子,在秋風中搖曳。它們凋落但并不嘆息,不過是在完成一次生命的輪回。盡管最終逃不過的依舊是宿命,可是在宿命安排的結局中依然保持坦然的姿態,靜靜地凋零在這個美麗的秋天,卻是需要智慧和涵養的。
見多了曇花一現的美艷,也目睹過生命逝去時無能為力的掙扎。比如只開一時的花,只年輕十年的女子,只盛傳幾世的家境,只繁華幾百年的朝代。當繁華落盡見蒼涼的時候,又有多少人多少事能夠以昔日的坦蕩從容來面對這一刻的滄桑巨變呢?就如那首歌所唱“多少人曾愛慕你年輕時的容顏,可知誰愿承受歲月無情的變遷?”誰會在八十歲的時候再以十八歲的心情彈奏青春這首永恒的曲子?秋卻用它的成熟和睿智給了一份肯定的答案。
古人云:三十而立,四十不惑。秋多像人生的四十歲,沒有二十歲如春天般的絢麗多姿,也沒有三十歲如夏天般的飛揚跋扈,只有沉穩堅毅的成熟,只有看慣了世間哀愁和嘗盡了人間悲喜之后才有的冷靜。人到四十,該得到的都已經得到,只剩下一份與世無爭的清閑,一片從容不迫的寧靜,便有人淡如菊的灑脫。
秋是收獲的季節,也許并不一定是收獲果實。人生之事,豈能事事如意?豈會所有在春天播種的希望這一刻都會結出果實?我們收獲的是喜悅的心情,是盡管不能事事如意卻事事盡力的成就感,是傾心付出之后而得到的沉甸甸的充實感。即便一無所獲也不足惜。沈從文先生說:“心若在,夢就在,人生不過一切重來。”最壞的結局也不過是拋開前面全部奮斗掙扎,愛恨得失,重新再過一遍,只要還有心,還有夢,還有赤子情懷,便沒有什么不可以。即便是失敗,再失敗,也無可沮喪。要知道,成功并不是失敗的反面而是失敗的終點。該以一種恬靜的心態來面對人生的成敗得失,寵辱不驚才是秋的智慧。
記得這樣一句詩:“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倘若生和死都能以這樣的意境去詮釋,那人生還有什么無法超脫呢?我們赤身裸體,兩手空空來世間走一趟,看盡人間美景,品盡人間美味,見證人間真情,愛過、恨過、別離過、遺忘過,便可以了無牽掛,再次赤身裸體,兩手空空地離去。什么也不曾帶來,也什么都不帶走。既然如此,有何須在乎,曾得到過什么,曾失去過什么,終究都將留于塵世。所以不如釋然,歡歡喜喜,如夏花般絢爛地來,再歡歡喜喜,如秋葉般靜美地去。人生不過如此而已。
青春是一首越唱越老的歌,沿著青春一路走過,人在變,事在變,景在變,不變的,惟有那一份如春天般晴朗如秋天般安靜的心情,如一朵永不凋零的菊花,靜靜地、美麗地開放在燦爛的陽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