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河水兵

陽光下，白色花崗巖界碑默默無語地矗立著，仿佛凝聚著“中國”的全部信息。

國界，在眼前；祖國，在身后。

這就是“邊防”？遠離城市文明的喧囂，守衛邊防的日子是怎樣一種滋味？

當我走近今天的戍邊軍人，和他們一道登上風馳電掣般疾馳的巡邏艇，在隆隆震響的馬達聲中，和水兵們交談；在界河邊的艇組駐地品嘗年輕戰士自己烹制的午餐；聽他們唱家鄉小調，和他們一起談天說地，嘮家?！覐膬刃挠砍鲆还晒膳骱图で椤麄儾皇沁尺屣L云的英雄人物，也不是被輿論注目的焦點，但他們擁有不容替代的社會地位。

邊防無戰事，并不意味著軍人就要從人們視野中淡出。在巡邏艇大隊30多個日日夜夜，我從邊防水兵日復一日平凡而多彩、緊張而有序的青春節拍中，聽出忠于職守和向往美麗的生動旋律。

邊疆風景是壯美的。如果你第一次來呼倫貝爾草原，到界河觀光，一定會領略天驕霸氣，感慨萬千，不虛此行……

邊防是寂寞的，邊防水兵卻來自祖國各地五湖四海。假如社會更多地給予他們一份理解和關愛……

在界河上巡邏的邊防水兵生活，堪稱呼倫貝爾草原又一個可資炫耀的獨特“人文景觀”。

界河和水兵

在祖國北部邊疆，呼倫貝爾草原深處有一條千回百轉深沉曲折的河流，綿延千里進入黑龍江省境內始稱黑龍江，那就是孕育了一代天驕成吉思汗的額爾古納河。以主航道為界，額爾古納河北岸屬于俄羅斯，南岸屬于中國，所以，這條河也被稱為界河。從地圖上看，它就像鑲嵌在金雞冠頂上的一條藍色絲帶。

這條“藍色絲帶”，是草原上汩汩不斷的生命源泉，滋潤著北疆這一片綠色凈土。河岸邊廣袤無際的草原，恢弘博大，讓人時時感受大自然的神威；重疊起伏的丘陵和峻峭的山崖，猶如偉岸男兒高大的身姿，顯示著雄性堅強的力量。

對于內地人來說，這里遙遠得不可思議。這里人跡罕至，這里靜得出奇。這里就到國土的邊兒了。

國土，我們國家的土地。平時這個概念不會經常地出現在人們的生活中，但是它又這樣實在，實在地和守護它的邊防軍人聯系在一起。

守在九曲十八彎界河上的是北京軍區惟一一支陸軍船艇部隊——內蒙古軍區邊防巡邏艇大隊。

驕傲和自豪的背后

每年5月下旬，界河開河以后，就到了巡邏艇出點的時候。一艘艘鉛灰色的巡邏艇上，鮮紅的五星紅旗迎風招展，橘紅色的救生馬甲套在綠色迷彩服上，把年輕水兵“裝扮”得英姿煥發。經過莊嚴的“水上分列式”表演，一列列一行行的巡邏艇像離弦的箭一樣開足馬力，駛離碼頭，駛向界河。

年輕的水兵說，這時，他們心中充滿驕傲和自豪。

在驕傲和自豪的背后，卻是難以言說的艱苦。巡邏艇前倉可供休息用，這個不足2平方米的地方，對面有兩個小小的鋪位，長1米多點，寬不足70厘米。后面的駕駛艙，只能坐駕駛員一個人，再后面就是機艙。機電兵和槍帆手每隔10分鐘就要下到直不起腰來，滿是機油味，幾乎和人體溫一樣高溫度的機艙里檢查機器運行情況，不能有一點點含糊。

遠望巡邏艇劈波犁浪的疾馳會令人無限遐想，可是在艇上卻沒有一點點浪漫。巡邏艇上的四五個人，每個人各司其職。馬達一發動，艇上機聲隆隆，對面說話要喊著說才能聽得見。白天，艇里熱得比蒸籠還要難過，晚上，過了前半夜，艇上蓋著被子還感到冷。因為可供住宿的前艙其實是浸在水中的，和水就隔著一層薄薄的金屬。

擔任艇長的一般都是志愿兵，現在叫“士官”。有的在這條水路上走過七、八年，培養出新手接班，他們才能離開。他們熟悉這條水路，哪里有漩渦，哪里是淺灘，他們看得很清楚。幾年在界河上巡邏，風餐露宿，尤其是擔任駕駛的同志，很多人得了嚴重的風濕癥、關節炎。棒棒的小伙子夏天也要穿著絨褲。

但是沒有一個人叫過苦，沒有一個人打過退堂鼓?！霸凼钱敱娜耍瑳]有什么能嚇住我們。”他們樸實而豪邁地說，他們深愛著自己的崗位，愛在這界河上風馳電掣般地疾馳。

最怕“淺船”

“淺船”就是巡邏艇偏離主航道，在淺水區擱淺。這時，如果發現得早，船底剛擦到河灘，水兵們下水將船推到深水區就行。如果發現得晚，船底在淺灘沖撞漏水，修起來就十分困難?，F在使用的982巡邏艇，每秒鐘就能沖出20米。也就是說，在你一眨眼間，它就沖出20多米，在界河上巡邏，駕駛員不能有一絲一毫分神。

時刻觀察岸情、水情，才能在界河上開好艇。前些年冬天雪少，到下點的時候，河中淺灘特別多，一下子擱淺三艘艇，官兵跳到剛剛開化水寒刺骨的冰水中，奮戰6個小時，才把巡邏艇推進深水區，當他們登上艇時，雙腳麻木得都邁不動步。

而淺船的事又是不可能完全避免的。有一次，一艘艇在淺灘擱淺，船底碰開一條10多厘米的裂口。在河灘上找不到支點，船身支不起來，只好向下挖開河卵石，站到水中去修理。官兵們趟水到船底，找到那條裂口。巡邏艇外殼是玻璃鋼，按照常規，應該用樹脂膠來粘。為了把這個裂口堵上，官兵們想出“土法”，用水泥糊裂口。他們找來水泥，把水泥灌注到那個大裂口中，然后一點一點洇著水拍打，等他凝固。水泥24小時才能凝固，為了確保把裂口堵上，官兵們輪換著，手掌都拍起了泡。這個在修船場才能完成的活兒，他們在河灘上完成了。

在界河上開船，最怕的就是“淺船”。主航道另一側歸屬俄方，要是不小心偏到俄方一側，就“出國”了。好在現在中俄外交、雙邊關系都比較好，否則，“邊防無小事，實施通中央”。

擔任巡邏艇駕駛的艇長，在巡邏航行中，要時刻觀察岸情，水情。“靠凹形岸的是深水，凸型岸的是淺水；急彎的地方水淺。不同的風，水紋都不一樣，風大水深的河面，浪花就大；風小水淺的地方水面卷小花邊……”，這些在游客眼里只當風景來欣賞的“細枝末節”，水兵們卻是要牢牢記在心上的經驗，開船的人沒有這功夫是不行的。

冰道巡邏

冰雪肆虐，界河無聲。每年冬季的冰道巡邏，是一項既艱苦又充滿刺激的壯舉，大隊領導親自帶隊，開著一輛輛軍車，沿著界河被冰雪覆蓋的冰道前進。

冰封的河道上并不平靜，河中“暖泉”四季不凍，從冰縫中冒著白霧，有的卻隱藏在積雪深處，不小心就會把汽車和行人吞噬到冰河中去。

2000年陽春三月，南方已是鳥語花香，可是界河兩岸仍頻頻降雪，內蒙古東北部地區雪災阻斷交通，給當地群眾生活造成極大損失。中央多家媒體都報道了這一消息。

3月5日上午，離大隊部30多公里的一連駐地，風和日麗，四野的白雪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閃光?？墒堑搅讼挛鐓s驟然間刮起猛烈的暴風雪。司機楊寶民正和排長行車在路上執行任務，車被雪障擋住。在找人修車時，兩個人被風雪吹散。倆人沒有按時歸隊，讓戰友們分外著急，大隊領導和全連官兵連夜出動，走進茫茫風雪中，呼喊著，尋找著。

可是到第二天，找到被埋在冰雪中的楊寶民時，這個河南小伙子已經被鑄成一座永恒的冰雕。

在和平年代，軍人也沒有完全“躲開”犧牲。犧牲生命，這是對社會最崇高的奉獻，因為對于人來說，個體生命永遠是獨一無二的。我們應該默默悼念他們，永遠記住他們，因為這種犧牲是為了我們，為了我們每一個人！

界河水兵，堅毅而執著，值得驕傲和自豪，也應該得到全社會的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