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商業票據市場發展給我們的啟示

摘要：商業票據是貨幣市場悠久的工具，一種短期信用憑證，發行者多為實力雄厚、信譽卓著的大公司；發行成本低、籌資效率高、流動性較強、信用評級機構參與等諸多原因促使美國商業票據發展迅速；借鑒美國商業票據發展之經驗，通過短期融資性商業票據發行，權威性信用等級評價機構建立，監管法規體系的逐步完善等措施建立和發展中國商業票據市場。

關鍵詞：商業票據；信用等級；監管制度

中圖分類號：F830.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5192(2007)04-0029-05

1．美國商業票據發展之歷程

商業票據是一種以短期融資為目的、直接向貨幣市場投資者發行的無擔保票據。利用商業票據市場融資對于企業更便捷，因此國外企業更偏向以這種方式融資，商業票據僅以信用為保證，因此有資格和能力發行商業票據的一般都是規模巨大、信譽卓著的大公司，商業票據市場就是這些大公司發行的商業票據交易的場所。商業票據是貨幣市場上最悠久的工具，最早可以追溯到19世紀初期，早期商業票據的發展和運用幾乎都集中在美國，發行者主要為紡織品工廠、鐵路、煙草公司等非金融性企業，大多數早期的商業票據通過經紀商出售，主要購買者則是商業銀行。20世紀20年代以來，商業票據的性質發生了變化，汽車和其他耐用消費品的生產和銷售，大大增加了消費者對短期信貸的需求，由此導致消費信貸金融公司的產生，以滿足消費品購買的融資需要，資金來源主要通過發行商業票據來籌措。第一家發行商業票據的消費信貸金融公司是美國通用汽車承兌公司(GMAC)，對購買通用汽車的消費者提供汽車貸款，公司為了獲取發展所需要的資金，開始發行商業票據，隨后其他金融公司也紛紛效仿。同時該公司還開創了另一先河，它設立自己的發行機構，將商業票據直接售給投資者，不再通過經紀商銷售。20世紀20—30年代直到二戰期間，美國商業票據市場發展比較緩慢，到1945年二戰結束時，商業票據還只是一種不重要的融資工具。20世紀60年代，美國商業票據的發行迅速增加，主要原因是持續8年的經濟增長、聯邦儲備體系實行緊縮貨幣政策和為滿足其日益擴張的資金需要銀行自己發行商業票據。這段時間企業迅速增長，資金短缺，從銀行貸款的成本增加，企業轉而求助于商業票據市場；1966年和1969年，那些過去使用銀行短期貸款的公司發現由于Q條例利率上限的限制，銀行無法貸款給他們，不得不轉向商業票據市場尋找替代的資金來源；為逃避Q條例限制，銀行僅在1969年就發行了110億美元的商業票據。

20世紀80年代以后，美國商業票據市場有了巨大發展，1989年，商業票據未償金額為4928億美元，超過了短期國庫券未償金額4170億美元，成為美國貨幣市場上非常重要的融資工具。由于商業票據的信用質量高、期限短、信息透明，得到廣大投資者的青睞，目前在國際資本市場上已經成為很多公司短期資金的重要來源，例如2000年美國有158l家企業發行商業票據，2000年11月發行在外的商業票據達到9860億美元。雖然近幾年隨著安然、世界通訊等公司財務造假丑聞導致投資者信心喪失，商業票據的發行量有所回落，但截止2003年底，仍有1409家公司在市場上發行商業票據，流通金額達到5710億美元。票據形式上也不斷地創新，資產支持商業票據就是美國金融創新一種具體表現，這是以資產為抵押而發行的商業票據，用以支持這種商業票據的資產主要是信用卡應收款和分期付款應收款等。由于有了資產抵押，商業票據的信用增強了，相對于原來的純信用發行的商業票據而言，其利率較低，為發行者開辟了新的低成本的融資渠道，也為投資者提供了新的投資工具，其發行者結構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歷史上，商業銀行是商業票據的主要購買者，自20世紀50年代以來，由于商業票據風險較低、期限較短、收益較高，許多公司也開始購買商業票據。現在，商業票據市場的主要投資者是保險公司、非金融企業、銀行信托部門、地方政府、養老基金組織等，商業銀行已經退居次要地位。但商業銀行在商業票據市場依然具有重要作用，這主要體現在代理發行、代為保管商業票據及票據發行的信用額度支持方面。由于許多商業票據是通過滾動發行償還的，即發行新票據取得資金償還舊票據，加上很多投資者選擇商業票據時非常看重是否有銀行的信用額度支持，因此商業銀行的信用額度支持對商業票據的發行影響極大。20世紀70年代末，在發行者結構中，金融公司占近60％的比重，再加上商業銀行，兩者占據發行者總數的80％。但隨后，商業銀行和金融公司發行商業票據占發行總量逐漸下降，而基金公司和ABS發行者的商業票據所占比重迅速上升。20世紀80年代中期，基金公司發行的商業票據占20％左右的份額，而在20世紀80年初ABS發行者發行商業票據異軍突起，到2002年，它發行的商業票據份額超過50％。而且，商業票據在ABS發行者的融資來源中，所占份額也不斷地上升。由于ABS發行者是美國資產證券化的重要參與者之一，因此，美國商業票據發行者結構的這種變化，反映了美國商業銀行金融機構在風險管理方面的變革，所有的金融工具的流動性通過重構融資，大大地提高了流動性，有效地分散了風險。

2．美國商業票據快速發展的因素分析

20世紀60年代以來，商業票據市場在美國等市場經濟國家的迅速發展，并非偶然，而是由一系列經濟的、制度的、技術的諸多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商業票據是美國國內金融市場上主要的也是最古老的金融工具之一，商業票據之所以能夠得到迅速發展，主要源自于其不同于其他金融工具的一些特點，無論對發行者或是投資者而言，商業票據都是一種理想的金融工具。

對于發行者而言，美國商業票據市場為發行者提供了一種成本低、可靠性高、同時可以通過不斷展期來滿足長期資金需求的短期債務資金形式，利用美國商業票據市場融資的優點主要表現在以下幾方面：一是成本較低。由于商業票據一般由信譽卓著的大公司發行，這些公司的信譽比一般中小銀行要好，因而發行者可以獲得成本較低的資金，再加上從市場直接融資，省去了銀行從中賺取的一筆利潤，因此一般來說，商業票據的融資成本要低于銀行的短期貸款成本；二是靈活性強，融資迅速。發行者可以直接面向市場多種機構投資者，并根據市場的需求和自己對資金的需求來設計商業票據的期限和利率等，正常情況下當天就可以籌措到資金，同時發行者從銀行獲得的信用額度既可以替代商業票據，也可以作為商業票據的補充；三是資金來源多元化。這一優點與使用歐洲債券市場是一樣的，借款人通過使用商業票據市場獲得廣泛的資金來源，從而避免過分依賴少數商業銀行和投資銀行；四是提高發行者的信譽。通常而言，只有規模巨大、信譽卓著、實力雄厚的大公司才能進入商業票據市場融資，個人和組織不夠完善的小企業幾乎從未通過發行商業票據來融資。這是因為，在投資者和發行者之間存在信息不對稱，相對而言，大公司發行票據時，由于不對稱信息而產生的逆向選擇和道德風險問題就沒有那么嚴重，因此發行商業票據本身就是公司實力、信譽最好證明，為此，有的公司在并不十分需要資金的情況下仍然發行商業票據，以保持自己在市場上的聲譽，可見，商業票據的發行起到了信號傳遞的功能。于是，對于有些公開發行了股票或債券的大公司而言，發行商業票據就向股票市場或債券市場傳遞了經營穩健、信譽卓著的信號，為公司今后在票據市場上以較低的成本獲得資金提供了便利。

對于投資者來說，選擇商業票據既可以獲得高于銀行利息的收益，又具有比銀行更好的流動性，雖然面臨的風險要稍微大一些，但在通常情況下，風險的絕對值還是很小的，因而商業票據不失為一種受歡迎的投資工具。風險的絕對值很小的原因取決于：一是只有規模巨大、信譽卓著、實力雄厚的大公司才能進入商業票據市場融資；二是各類立法和管理機構對發行者和投資者的法規監管；三是信用評級機構的積極參與。美國商業票據市場主要的監管機構包括“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和“聯邦儲備銀行”；主要的信用評級機構如“標準普爾公司”、“穆迪投資者服務公司”等；監管機構和評級機構對商業票據市場上的參與者有著巨大的影響。他們一起構造出發行者、投資者和交易商所應遵循的規則并為之提供必要的信息，這些都保證了商業票據市場的良好秩序。“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是美國商業票據市場的最高管理當局，它為保護投資者和促進證券市場的有序運轉，通過司法權力對公眾投資資金實行法規管理，同時也為商業票據市場設計數據資料報告系統。為了進入美國的商業票據市場，票據發行者必須遵守《美國1933年證券法》有關的證券發行登記規定，但美國的商業票據發行可以使用該法的幾個特殊條款，使其發行程序相對簡單，費用也不貴。《證券法》第三節A條第3款規定，如果票據不超過270天且收入僅用于“現時交易”的資金需要，則其發行可以免除登記。現時交易被解釋為與工業和制造業相關的當前的經營性支出。證券法規定，來自商業票據發行的收入不能用于投資或投機；但只要其資金收入的最終用途確實是流動資金性質，也可將其暫時用于投資。憑自身財務狀況無法獲得最高信譽等級的票據發行者經過努力可獲得一個銀行信用證的擔保書，在對其發行計劃的評價中，投資者只看其支持銀行的信譽而不大注重其發行者的狀況；對于發行者的交易不涉及任何公開發行活動的，可以免除登記等。美國聯邦儲備銀行通過其紐約分行用收集、發布價格和交易量等統計數據資料等方式在美國商業票據市場上起著重要作用。商業票據發行者和投資者依此作為基準將自己的發行水平和相關規模與市場狀況比較，進行分析決策。美聯儲的綜合指數是比較典型地被用于商業票據定價和行情分析的參考指標，該指數限定于被標準普爾和穆迪公司評為“AA”等級信譽的公司，由美聯儲每周以H．15信息報道形式出版發行，美聯儲對該類信息還出版月報，每個月報兼入上月的統計資料一價格和交易量，同時提供前一月發行的商業票據資信目錄和交易量。標準普爾公司和穆迪公司是廣大投資者認可和推崇的主要信用等級評定機構，提供給投資者有關對票據發行者信用質量的第三方的評價意見，這些信譽評級機構還規定和設計了有關發行者為獲得評級和進入市場流通必須獲得的額外清償能力的數量。

3．中國票據市場存在的主要問題及其對策

3.1 中國票據市場現狀及存在主要問題

中國票據市場經過1998—2000的快速發展和2001年的規范整頓之后，逐漸進入良性的、健康的發展軌道，全國金融機構票據承兌商業匯票承兌余額由1995年的865億增至2003年的12776億元，金融機構辦理的票據貼現量由1412億元增加到43388億元，分別增長13.8倍和29.7倍。票據市場已經成為我國金融市場中成長最快的子市場之一，票據市場中可交易票據的品種已有一定程度發展，支票和銀行匯票較為普及。票據市場初具規模，已有140多個城市開辦了商業票據承兌、貼現、再貼現業務，以濟南、上海、天津、武漢等城市為中心，形成了區域性票據市場。但是我國票據市場與國際先進票據市場相比，還存在許多亟待改革和完善的地方，我國票據市場以銀行承兌匯票為主要工具，嚴格意義上的商業票據很少。2005年5月25日，中國人民銀行發布了《短期融資券管理辦法》以及《短期融資券承銷規程》、《短期融資券信息披露規程》兩個配套文件，允許符合條件的企業在銀行間債券市場向合格機構投資者發行短期融資券，拓寬了發行對象。2005年5月26日，首批5家企業的7只短期融資券109億元的發行量被機構投資者一掃而空，6月14，中國鋁業發行的20億短期融資券再次成為市場的寵兒。在我國，以前所說的商業票據通稱商業期票、商業匯票等，它們是企業之間的相互授信支付手段，而非短期融資工具，因而不歸屬于貨幣市場范疇。我國商業票據之所以出現這種情況，固然與中國市場經濟不完善有關，但與對票據融資存在模糊認識、缺乏商業票據信用的系統性研究等不可分割。中國票據市場存在的主要問題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市場規模仍然偏小。盡管近年來票據市場業務的開展受到中央銀行及各商業銀行的重視，企業辦理票據結算和融資業務的積極性有了很大提高，但從目前情況看，票據市場的規模仍比較小，未承兌的商業票據余額與貼現余額之和占同期貸款余額的比重依然較低。

第二，交易品種單一，交易主體少。從商業票據交易品種上看，目前主要是銀行承兌匯票，商業承兌匯票由于風險較大，在票據市場交易中所占的比重較小，在票據市場中不容易被接受，企業仍主要是利用銀行信用進行融資。這種單一的銀行承兌匯票格局，不僅加大了商業銀行的經營風險，也不利于引導企業擴大票據融資，不利于票據市場的進一步拓展。從商業票據交易主體上看，我國商業票據交易的參與者主要是一些大中型企業和國有商業銀行、股份制商業銀行，而眾多的中小企業、中小商業銀行和非銀行金融機構參與該市場的程度十分有限，所占市場份額很小。

第三，票據市場缺乏信用制度基礎。完善的信用制度是市場經濟體制的基礎，商業信用高度發達和商業信用的高度票據化是票據市場存在和發展的前提。中國市場經濟發展尚屬于初級階段，企業信用觀念淡漠，自我信用意識差，理論界又缺乏對票據信用的系統性研究，致使信用工具的創新處于停滯狀態，人們對票據融資存在不少模糊認識，嚴重阻礙了票據市場的發展。企業是票據的發行主體、籌資主體，其信用好壞直接決定了票據流通與融資的可能性與效率，也制約了投資者的興趣。

第四，我國票據市場尚未建立一個完整和統一的交易體系。近年來上海等中心城市的票據業務發展迅速，對周邊區域的金融輻射效應明顯，但始終未形成全國統一的類似銀行間同業拆借市場與國債發行與交易那樣的全國性票據交易系統。我國商業銀行市場的組織框架中缺乏發揮市場作用的做市商和票據專營機構。從國外的經驗看，做市商是保證市場活躍、有效運作和功能發揮不可缺少的推動力量；做市商制度在發達國家票據市場已有多年的歷史，而且被許多成熟的票據市場廣泛采用。票據專營機構也有利于市場專業化發展，但在我國票據市場這樣的組織群體還沒有發展起來。

3.2 完善中國票據市場的基本思考

多年來，中國理論界金融市場研究集中在資本市場上，而對票據信用與票據市場的研究比較少，理論研究落后于票據市場業務發展的實踐，對商業信用、票據信用、銀行信用和國家信用認識不清，認為票據融資與信貸管理不相適應，有的甚至將企業之間直接的票據融資與銀行信貸對立起來。中國目前禁止融資性票據，其本意是為了保證票據融資的清償能力，但事實上無論是交易性票據還是融資性票據，只要能夠正確評價票據融資的償還能力就行，交易性票據并非能代表一切。中國無需一味強調票據的交易真實性，可以在社會信用狀況改善的過程中，開放融資性票據市場，形成與國際接軌的商業票據市場，并不斷發展壯大。

我們應從以下幾方面拓寬思路，積極推進票據市場的健康發展：

一是放開發展短期性融資票據，便利信譽卓著大公司短期資金的籌集，減少這些公司的短期融資成本并提高融資效率。但該市場發展應循序漸進，確實是信譽卓著、資產實力雄厚的公司才能進入商業票據市場。通過商業票據發行提高公司信譽和知名度，通過這些促進公司加強信用建設，最終形成信用建設的良性循環，建立良好的社會信用體系。

二是建立起國家級權威性的信用等級評估機構，對發行商業票據的公司進行嚴格的信用評級。商業票據發行公司的信用等級高低直接關系到投資品質量和風險大小，關系到票據能否順暢地流通和轉讓，只有具備很高的信用等級，恪守信用的大公司才能向市場發行短期融資的商業票據。商業票據評級在有效識別風險方面發揮積極而重要的作用，對短期融資券的風險分析應該充分考慮其特征，主要分析公司產生現金流來償付債務的能力，并且對其他流動資金的來源的變動性、可能性和穩定性進行評價。

三是完善相應的監管制度和法規體系建設。目前短期融資券在我國尚處于發展初期，對其監管法規還存在很多空白，例如對貨幣市場基金持有的短期融資券數量、質量，短期融資券的市場轉讓、抵押和再貼現等均沒有明確的規定，需要在實踐中逐步加以完善，盡量簡化公司商業票據發行程序，使短期融資高效進行，減少商業票據發行的成本費用，商業票據投資者范圍可以不加限制，不論是商業銀行、機構投資者、公司或個人都可以購買，鼓勵將商業票據的購買作為一種短期投資，由于商業票據期限比較短，一般持有到期日，獲取投資收益，并不將商業票據轉手貼現次數作為衡量該票據的質量標志，當然商業票據到期之前，需要轉換為現金也是很正常的事。

四是融資性商業票據發行從一開始就強調在全國性范圍內發行，銀行、機構投資者、公司等各類投資者都可以購買。利用互聯網將商業票據發行公司的信用等級評價信息公告給投資者，當然這些信息必須由國家級權威性的信用等級評估機構提供，或國際上著名的信用評估機構，比如標準普爾公司或穆迪投資服務公司提供，由國家證券監管機構負責實施發布。對于發行過商業票據的公司承兌情況也要及時發布，實施信息動態化管理，增強和擴大實力雄厚、信譽卓著的公司影響力，降低這些公司的融資成本，促進公司信用體系建設，帶動整個社會信用建設。

五是商業銀行應積極參與商業票據發行。商業票據的順利發行通常會有商業銀行的信用額度支持，這既可以提高商業票據的信用等級，也可以保持良好的銀企關系，有利于雙方的利益。隨著我國部分規模較大、質量較高的企業逐步采用商業票據發行來籌集資金，我國的商業銀行也應該改變服務理念，從提供貸款向提供支持服務轉變，應該抓住機會，積極參與到票據市場的發展中來，借鑒海外商業銀行的成功經驗，為票據發行者提供一定的貸款承諾或者信用額度，建立良好的銀企關系，以挽留優質客戶，并在今后的發展中尋找更好的合作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