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年輕的時候,總是比較天真。寫作上的天真也一樣,還沒學會章法,就想著像孫行者那樣,揮著金箍棒除妖斬魔橫行天下。
天下不是我們的。在現實面前,文字顯得那樣的虛弱和無力。我們就像是啞巴、聾子,什么都無法把握,甚至難以把握自己的敘述。
但是啞巴、聾子也會發出聲音,在無人知道的角落,他們發出一個“人”所能發出的聲音。這些聲音很快都消失了,飄散在空蕩蕩的屋頂,消失在漆黑的暗夜,伴著汪洋的淚水或長長的嘆息。很多時候,直到一個人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也沒有誰發現那里曾經發出過沉重的聲音。
能拿起筆來記錄聲音的人,是有福分的。能在暗夜里傾聽發出的聲音,交流就成了某種可能。《八重櫻》就是我在某個深夜里側耳傾聽并交流的結果。生活的經歷,深切的體會,就像電影中的蒙太奇,被不斷地拉長、壓扁,一幕幕地過去,讓我沉溺其中,情不自禁想一吐為快。我聽從了內心的召喚,傾聽了它,記錄了它,與怡青一起走進一段不尷不尬的生活,于是我看到了怡青的無奈、彷徨、掙扎甚至妥協……我知道,其實現實還遠不止這些,當怡青終于走到了紙上,我的內心仍像無法愈合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我像怡青一樣,在一個春光明媚的上午,看著滿樹綻放的八重櫻,一臉茫然,喟然長嘆。
很多時候,我們不是用雙腳行走著前進,而是被生活的旋渦裹挾著,跌入歲月的深處。在生存面前,我們都有過違心的、無可奈何的選擇,有時候,我們的身體并不同意內心的決定。我們隨波逐流,我們身不由己,這也許就是我在《八重櫻》里想說的東西。
怡青的故事暫時結束了,生活里的故事還在繼續。至于我,現在最需要做的,就是讓自己沉下去,沉下去,一直沉到地面,讓雙腳踩著厚實的大地,來傾聽內心的聲音。我無法把握,也許有一天我也會言不由衷、身不由已,但是我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