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 吳/譯
六年前,我辭掉了工作,開始出海捕魚的生活,那是我向往已久的生活狀態,悠閑自在無拘無束。某天下午,我在小漁船上收起最后一張網。在拉上來的漁網里,除了一大堆活蹦亂跳的魚和雜亂的海草外,還有一個閃閃發亮的棕色舊瓶子。
令我感到意外的事情是,舊瓶子的瓶塞竟然還在。我仔細撬開瓶塞,驚喜地發現瓶子里沒有進水。我用工具從瓶子里取出一個封了口的信封,收信人是英國徹特納姆市的伊麗莎白女士。除了信外,瓶子里還有另外一張小紙條,簡單地寫著:“請拾到瓶子的人轉交此信,并接受一個可憐的英國士兵的祝福?!毙欧夂图垪l都已泛黃,看上去年代久遠。
猶豫再三,我決定拆開這封信。我驚訝地發現這封信竟然來自85年前!信上所署的日期是1914年9月9日,當時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不久。寫信人托馬斯在信的開頭寫著:“伊麗莎白,我親愛的妻子,我正在船上給你寫信,我將把此信扔進大海,看它能否奇跡般地到達你的手中?!毙诺慕Y尾,托馬斯說想在上戰場前,向親愛的妻子保證,對她和家人的愛將亙古不變。
怎么處理這封信呢?這是一封被扔進大洋里的信,瓶子在海上已經漂流了八十五年,也許托馬斯戰后回到了家,和妻兒過著幸福安定的生活,早已忘記這個瓶子的存在。他和伊麗莎白也都應該早已不在人世。
這個舊瓶子是否和我以前發現的其他瓶子一樣,被我扔掉就完事了?還是我應該多做一點什么?也許托馬斯和伊麗莎白的孩子還活著,這樣一封信對他們來說將會意味著什么。我突然感到一種重大的責任,似乎有某種使命感在催促我趕快行動。如果他們的孩子還活著,恐怕也接近90歲了。這些年來,這個盛著一個家庭親人信息的瓶子一直在滾滾波濤下等待,我應該想辦法把它轉交給他們。
我想,如果能找到某家報紙,寫一篇有關這個漂流瓶的報道,托馬斯和伊麗莎白的親戚中也許有人能讀到,然后可能和我聯系。第二天,我給當地的《太陽報》打電話說了漂流瓶的故事,一位記者隨即趕到,很快寫了一篇報道,并且附上了我和瓶子的照片。報道一登報,其他媒體的記者紛紛來到我的漁船,詢問有關瓶子的故事。
過了大約兩個星期,《太陽報》的記者給我打來電話:“托馬斯和伊麗莎白有一個女兒,她現在還活著!她叫愛米莉,托馬斯上戰場那一年,她才兩歲,現在她已經87歲了,住在新西蘭。托馬斯寫這封信時,由于特殊的原因,不可能在信中過多地談論當時的情況,他是秘密特種部隊的士兵,當時正奉命前往法國。寫下這封信僅僅12天之后,他就在戰場上遇難了……他是那場戰爭的首批英國犧牲者之一,當時年僅26歲……”
事情似乎到此結束,我知道了瓶子的謎底,得到了相關信息。但我卻睡不安穩,我不斷想到當年愛米莉和她的母親這一對孤兒寡母,一定生活艱難,迫使她們離開英國,到了遙遠的新西蘭。她們在那里靠什么過活?在我內心里,覺得這事到此還不能算真正結束。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幾天后,我居然接到一個來自新西蘭的國際長途電話,新西蘭郵政服務局的人在電話里詢問我,想不想親自轉交這封來自八十五年前的信。新西蘭郵政服務局將為我提供機票,我將作為特別信使完成這份特殊使命。
時隔一周,我坐飛機從英國飛到了新西蘭,捧著棕色的漂流瓶站在了愛米莉的家門口。當我把舊瓶子和信親自轉交給87歲的愛米莉時,她緊緊擁抱了我,熱淚縱橫,泣不成聲。她說這是她畢生收到的最棒的禮物。這個藏著信的舊瓶子,是她父親留下來的最好的紀念品,她說我一定是上天派來的傳遞她父親的愛的天使。
(劉書艷 摘自《微型小說精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