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澀歲月里的蝴蝶胸針

那時候，我13歲，在英國一個名叫馬斯福德的小鎮上讀書。

我兇狠好斗、桀驁不馴，成績在班上倒數第一。我之所以如此頑劣是有原因的，我的父親是一位海員，在一次遠航時遭遇風暴掉進了驚濤駭浪中，我的母親則拋下我和妹妹奧德麗到利物浦找她的情人去了。我和奧德麗與祖母相依為命，因為缺乏管教，我經常逃學曠課東游西蕩。為了不受人欺負，我模仿電視中拳王阿里的樣子，每天早晨在沙包上苦練拳頭。我信奉一條不記得從哪本書上看來的真理：要想自己不害怕別人，就必須讓別人害怕自己!

老師拿我非常頭疼，當然，他們也不會去關心一個失去父母的孩子需要怎樣的溫暖。我在老師的眼里是愚蠢的小丑，是將來注定沒有出息的壞蛋。我習慣了老師的奚落和同學的嘲諷，我也承認自己是一個不可救藥的家伙。但只要一有機會我就會報復得罪過我的人。那個肥得像只企鵝的物理老師被躲在樹林里的我用西紅柿砸爛了眼鏡；鎮長的兒子海勒姆因為罵我妹妹，被我用皮鞋敲破了額頭。

那個學期，一位叫尤金妮婭的新老師到我們班來教音樂。她身材窈窕、漂亮迷人，我敢說我們班上的每一個男孩都在暗戀她，當然也包括我。尤金妮婭常常坐在鋼琴前彈唱蘇格蘭抒情民歌，我認為那是我曾經聽到過的世界上最美妙的音樂，比教堂里的贊美詩還要動人。尤金妮婭從不歧視差生，她不像有的老師那樣上課總提問那些成績好的學生，我被她叫起來唱過一首《馬兒在雪地里奔跑》，“簡直棒極了，喬塞，你真的很有音樂天賦，說不定你長大后會成為又一個列農!”她由衷地贊嘆道。

從此以后，每逢上音樂課，尤金妮婭總是叫我領唱，同學們由開始不服我到慢慢地習慣了，我教他們唱會了《歡快的雪橇》、《游擊隊長》、和《三個美麗的公主》等一大批歌曲，當然，這些都是尤金妮婭事先在辦公室教我唱的。我的自信心漸漸樹立起來，上課很少搗蛋了，同學們看我的眼神也不再充滿鄙視，圣誕節那天，我竟然收到了5張賀卡，其中還有兩張是女孩子送的!

我狂熱地愛上了尤金妮婭，盡管她比我大了至少10歲，我仍幻想有朝一日用一駕水晶馬車把她娶回家，像王子迎娶公主一樣。我開始閱讀拜倫和雪萊的情詩，把它們工整地抄下來，我打算抄到100首時就寄給尤金妮婭。

我已經有了青春躁動，我喜歡偷偷盯著尤金妮婭飽滿的胸部，有一次，我的異常舉動被她發現了，她走過來問我：“喬塞，你在看什么?”我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我撒謊說我在看她胸前別著的那枚蝴蝶狀胸針。“哦，那是我母親送的，很漂亮，是嗎?”她微笑著說。

夏天的最后一節音樂課，尤金妮婭叫我走上講臺和她一起給學生記分。那天她穿著一件低領開口的襯衣，蝴蝶胸針別在胸前，起初我還能認真地記分，但很快我就心不在焉起來。我如此癡迷地盯著她別著胸針的領口，以至于忘記了這是在課堂上，幾秒鐘后，教室里突然騷動起來，甚至有人吹起陰陽怪氣的口哨……

剎那間，我醒悟過來，羞愧得無地自容。尤金妮婭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復了微笑，她摸了摸蝴蝶胸針，然后將手指朝空中揚了揚，對大家笑著說：“小蟲子怎么爬到我的胸針上來了，喬塞，謝謝你的提醒。”教室里的騷動頓時平息了，同學們都以為是真的，根本看不清老師的手里其實什么也沒有!

上完這一節音樂課后，我再也沒有看見尤金妮婭，據說她到倫敦的一所貴族中學任教去了。尤金妮婭走的那天，許多學生都去送她，但是我因為心虛沒有去。令我吃驚的是，尤金妮婭托一位同學轉給我一個包裹，里面有幾本書和一封信：

親愛的喬塞：

你是我教過的最聰明的學生之一!當我知道你的不幸身世后，我就下決心幫你樹立起奮斗的信心，你沒有讓我失望。那天，你有一個很傻的舉動，不過這并不要緊，青春懵懂的時候誰都可能犯錯，我知道你并沒有邪念，不過你應該好好讀讀我送你的幾本書。尊嚴無價!一個優秀的老師應該懂得如何體面地維護一個少年的自尊而不是粗暴地摧毀它，因為尊嚴是我們充滿信心笑對生活的強大動力。還有，我將那枚蝴蝶胸針送給你，希望你能喜歡。

你永遠的尤金妮婭!

包裹的最下面，那枚美麗的蝴蝶胸針赫然在目!

很多年后，我終于沒有辜負尤金妮婭的期望成了一名作曲家，我創作的《青澀歲月里的蝴蝶胸針》連續數周在流行音樂榜上排名第一，許多少男少女聽后都流淚了，因為它講述的是一個真實的故事。

(摘自《遼寧青年》2005年第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