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陳獨秀的早期民族文化思想

摘要：早期的陳獨秀對中國傳統文化持辯證的揚棄態度。一方面。主張繼承中國傳統優秀文化，另一方面，對中國傳統文化進行了積極的反思，尤其是主張革新中國傳統文化。他的這一民族文化思想對歷史和現實都產生了一定的影響。

關鍵詞：陳獨秀；民族文化；思想

中圖分類號：G11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7387(2007)03-0099-03

民族文化是指各民族在其歷史發展過程中創造和發展起來的具有本民族特點的文化。本文把陳獨秀對中國傳統文化的基本態度界定為他的民族文化思想。與其他文化保守主義和本位文化主義不同，早年的陳獨秀對中國傳統文化持辯證的揚棄的態度。

一、繼承中國傳統優秀文化

陳獨秀批判了儒學孔教中的與現代社會不相適應的“三綱教義”，指出名教綱常是儒學之主要部分而非其全體，因此，他批判儒學中的綱常名教卻不是全盤性地反對它。他認為“三綱教義”之外的許多道德規范還是有可取之處的。

1917陳獨秀在《答佩劍青年(孔教)》一文對批孔用意作了鄭重地申明：“本志低孔，以為宗法社會之道德，不適于現代生活，未嘗過此以立論也。”地說：“記者之非孔非謂其溫良恭儉讓，信義廉恥諸德及忠恕之道不足取”，“士若私淑孔子，立身行己，忠恕有恥，固不失為一鄉之善士，記者敢不敬其為人?”這就是說，孔子所提倡的有些道德原則如溫良、謙讓、守信義、知廉恥等仍然是應該遵循和弘揚的美德。如果能遵循這些原則，就會成為受人尊敬的“善士”。

陳獨秀雖然強調道德中不適應的部分不得不拋棄，唧但是卻認為傳統倫理道德，如“德”“儉”“廉”“潔”“誠”等實為救國之要道和愛國主義的基木內容。在獨立人格中，廉恥等傳統品格亦不可少，他說：“孔子之教義，雖多不適于今日時勢，然其消極道德之信條，如禮讓廉恥等，頗足以針砭今日之頹俗，吾人固當拳拳服膺，并以此勵勵人者也。”同時他也認識到個人主義決非絕對利己，強調“不以個人幸福損害國家社會”。

二、對中國傳統文化的反思

陳獨秀主張繼承中國傳統優秀文化，但他對中國傳統文化總的來說是批判多于繼承，認為中國傳統文化落后于西方，因而對傳統文化進行了反思，對封建意識形態展開了猛烈的進攻。

第一，注意文化的民族特征，直接指向民族文化的落后性

在他看來“傳統文化是中國民族過去的落后和今日的挨打之根本原因，是民族強盛之根本阻力。”認為傳統文化的基本特征就是民族惰性和劣根性。

由他和章士釗創辦的《國民日報》刊登了許多激烈批判傳統文化的文章，例如《箴奴隸》一文指出：中國人不啻為奴隸，因為他們“感受了三千年奴隸之歷史，熏染數千載奴隸之風俗，只領無數輩奴隸之教育，揣摩數千載奴隸之學派，子復生子，孫復生孫，謬種流傳，演成根性”。陳獨秀從愛國主義出發，多次提出了國民概念，他把中國人都稱作為中國的國民。他分析了中國的“國民性”，認為，中國國民“只有天下觀念，沒有國家觀念，所以愛國思想在我們的普通的國民性上，印象十分淺薄”。“只知道混自己的功名富貴，至于國家的治亂，有用的學問，一概不管，這便是人才缺少，國家衰弱的原因。”提出了中國國民精神上的若干病癥，其中最突出的是“無抵抗力”，也就是沒有反抗侵略和壓迫的精神，他痛心地一再指出：“退蒽茍安，詭易圓滑”的“國民性”是“亡國滅種的病根”。

第二，他還從東西洋民族的比較來說明民族文化的特征

陳獨秀攻擊和舊社會制度相聯系的本質的社會現象，“若武力之亂政、若府庫之空虛，若產業之凋零，若社會之腐敗……”。他認為以中國為代表的東方文化，“于亞洲之東，為世界古國之一，開化日久，環吾境者皆小蠻夷，閉戶自大之局成，而一切學術政教悉為風氣，不知他。”他還從中西風俗習慣、家庭婚姻等多方面證明民族的惰性和劣根性，他認為東洋民族的思維特點是：惡斗死寧忍辱；尊家長重等級；偽飾虛文任用感情。他痛斥道：中華民族‘具如斯卑劣無恥之根性，尚有何等顏面，高談禮教文明而不羞愧!”因此他得出結論說：“今吾國之患，非獨在政府。國民之智力，由面面觀之，能否建設國家于二十世紀?夫非浮夸自大，誠不能無所懷疑!”

陳獨秀將中國人性質不好說成是國家衰亡的原因，這就在某種意義上否認了帝國主義侵略造成了中國衰亡的主要原因，這反映了他對帝國主義還缺乏正確的認識，因而他關于中國衰亡原因的解釋是不科學的。但在當時卻達到了應有認識高度，他面對中國人迷信落后、麻木不仁的狀態，心急如焚，他所進行的批判，目的是改變人們的精神面貌，掃除他們的愚昧和自私心理，達到救亡圖存的目的，這無疑起了喚起民眾覺悟，鼓舞人民斗志的積極作用。

三、革新中國傳統文化

陳獨秀對傳統文化進行痛苦的反思后，提出了變革中國的傳統文化的基本思想：學習西方、引進世界各國優秀文化，而代之以平等、自由、民主之新說，打破封建主義，以求建設“適世界之生存”“啪民族文化。

革新中國民族傳統文化，這是陳獨秀民族主義思想在文化領域的一個突出的表現，也是其民族文化思想的落腳點和歸宿。

民族文化不是夜郎自大的同義語，對文化傳統的尊重和繼承，并不意味著要固守一切舊教條，而是要有所批判，有所取舍。這樣的民族文化思想才是有生命力的。毛澤東告訴我們對待民族文化的正確態度是“中國應該大量吸收外國的進步文化，作為自己食糧的原料……決不能生吞活剝地毫無批判地吸收。”陳天華也指出了反對侵略與學習西方的辯證關系，“越恨它，越要學它；越學它，越能報它，不學斷不能報”，并明確提出了“要拒外人，須要先學外人的長處。”而陳獨秀就是這些思想的實踐者，他是主張向西方學習以變革中國傳統文化的革新派。

第一，提倡民主、反對專制

深受西方自由主義思想影響的陳獨秀，把民族文化的癥結歸結為封建專制上，認識到“近代以來的中國民族危機既是政治危機，也是文化危機”。

毛澤東于1940年在《新民主義論》中指出：“一定的文化(當作觀念形態的文化)是一定社會的政治和經濟的反映，又給予偉大影響和作用于一定社會的政治和經濟；而經濟是基礎，政治是經濟集中的表現。”又進一步指出：“這些統治的政治、經濟和文化形態就是我們要革命的對象。”辛亥革命時期的陳獨秀對此就有了較清醒的認識，從而為文化革命而吶喊。

他對封建專制的文化深惡痛絕，他用最辛辣的筆墨，諷刺了封建專制對人民的束縛，他講做會唱神戲，“專點那打櫻桃賣胭脂，……哈哈，想必菩薩也喜歡看這樣的淫戲，不然怎么不發氣呢?……那看會的男男女女，堆山塞海，那班出會的兒子，忙得大汗披頭，其名是敬重菩薩，其實是借此偷看婦女”，他還把做齋的和尚說成是餓鬼，他把做齋念佛，超度亡人就能解了罪惡升天，說成是如同放狗屁一般。還說我們中國人，專歡喜燒香敬菩薩，但“還是人人倒運，國家衰弱，受西洋人種種陵(凌)辱”，那西洋人象燒香打醮做會做齋一概不做，“他反倒來國勢富強，專欺負我們敬菩薩的人。”

辛亥革命革命時期，陳獨秀雖然已看到封建專制、封建倫理對人的束縛，但還只是從現象上揭露，對造成這一現象的原因缺乏分析。

爾后，到新文化運動前期，陳獨秀對封建的家族制度、專制主義的君主統治、宗法的舊道德舊文化，都給予了無情的批判。認為舊有的文化和社會制度落后于歐洲幾近千年，已經一文不值。封建主義的三綱之說“為吾倫理政治之大原”，其本質旨在擁護“別尊卑明貴賤”的階級制度，導致在家庭里，一家之人均聽命于家長，在社會上，國人以君主之愛憎為善惡，以君主之教誨為良知，生死與予奪，唯一人之意是從，于是，“人格喪亡，異議杜絕。所謂綱常大義無所逃于天地之間，而民德、民志、民氣，掃地盡矣”尖銳地指出，一切宗法封建思想都是與社會現實背道而馳的，“徜不改弦而更張之，則國力將莫由昭蘇，社會永無寧日。”大聲疾呼：“吾寧忍過去國粹之消亡，而不忍現在及將來之民族不適世界之生存而歸消滅也。”

這時的他對封建主義的批判已深入到根本，并且呼吁要改變這頑固的封建統治，建立真正的而不是虛偽的共和制度。他說：“三年以來，吾人于共和國體之下，備受專制政治之痛苦。自經此次之實驗，國中賢者，寶愛共和之心，因以勃發，厭棄專制之心，因以明確。”

在強烈反封建的同時，他又極力主張個人民主：“我有手足，自謀溫飽，我有口舌，自陳好惡；我有心思，自崇信仰，絕不認他人之越俎，亦不應主我而奴他人”。陳獨秀祟尚個人主義，“舉一切倫理，道德，政治，法律，社會之所向往，國家之所祈求，擁護個人自由權利與幸福而已”。號召青年們從消極、保守、退縮、閉塞等思想束縛下解脫出來，認清中國在世界中的地位，樹立起積極進取、追求實利和科學精神，向腐朽的封建意識進行斗爭。

陳獨秀提出的尊重個人，主張個性解放、民主自由，目的是為了打破封建主義的束縛，發展資產階級的新文化，反映了當時中國民族資產階級打破封建桎梏束縛，發展資本主義的要求，比資產階級改良派的“中學為體，西學為用”的主張，大大前進了一步。改良派的“中體西用”說雖然也主張學習西方，但只是對西方文化的逐漸認同，沒有從更深的層面上學習。

陳獨秀鼓動的個性解放、民主自由，鼓舞了人們敢于打破傳統桎梏的革命精神和勇氣，喚起了中國人民的進一步覺醒，鍛煉、孕育了嶄新的一代人物。

第二，塑造新國民方案。

陳獨秀在對國民性批判之后，提出了通過教育塑造新國民方案。他認為對于“吾昏惰積弱之民”，“計惟去短擇長”。他認為“教育之道無他，乃以發展人間身心之所長而去其短”。強調“共和國之教育工作，其應發揮人權平等之精神，毫無疑義”。

陳獨秀早期的國民性改造是為反帝反封建的斗爭而號召人們奮發有為，為實現強國強民、救亡圖存的目的，主要內容是“文明其精神，野蠻其體魄”。

“文明其精神”是指在精神方面培養人民“百折不屈的精神”，使中國人的精神風貌實現從尚文到尚武、從退隱不爭到敢于冒險、積極進取的轉變。他在《抵抗力》一文中，用達爾文進化論的基本觀點，說明“萬物之生存進化與否，悉以抵抗力之有強弱為標準。”叫也列舉世界各民族競爭“以優勝劣敗”的形勢，指出“審是人生行徑，無時無事，不在劇烈戰斗之中，一旦喪失其抵抗力，降服而已，滅亡而已，生存且不保，遑云進化!蓋失其精神之抵抗力，已無人格之可言，失其身體之抵抗力，求為走肉行尸，且不可得也!”教育人們自覺、自重和白發奮斗之精神，“除平日為已之私見，當守合群愛國之目的”盡力將國事擔任起來，為國家惜名譽，為國家弭亂源，為國家增實力。

他在《一九一六年》一文中說：“吾人將首當一新其心血，以新人格，新國家，以新社會，以新家庭，以新民族，必迨民族更新，吾人之愿始償。”他還要求國人從思想觀念上來一個徹底更新：第一，人生觀上，從原來的升官發財為幸福，變為“以強健之身體正當之職業稱實之名譽為最要”，第二，對抗和改變那種長期以來“儒者不尚力爭”、“老氏之教，使民不爭”、“佛徒去殺”而導致的重文輕武、廢力尚德的風習和觀念。學習白人、日本等“征服民族”那種“好勇斗狠”的精神。

“野蠻其體魄”是指在“體力”、“體魄”方面，重視增強每一個國民身體的抵抗力，具有“堅壯不拔之體魄”，強調廢除早婚、纏足等陋習，強健人民體魄。倡導獸性主義教育方法，所謂獸性，就是“意志頑狠，善斗不屈”、“體魄強健，力抗自然”。要求青年具有健全的體魄、百折不回的精神，具有排萬難、冒萬險、一往無前的氣概。他號召人們強健體魄，具有鮮明的愛國、衛國、救國之目的。

陳獨秀的民族文化思想，概言之就是在反傳統基礎上的變革。在反傳統文化的同時提出了他的變革中國傳統文化的主張，反傳統是為了更好地學習西方，為了更好地進行國民性改造、社會改造，更是為了他的政治改革建立思想文化基礎，創建民主制度能夠生存的文化環境。但他的主張必定要失敗，因為這樣的文化工作是軟弱無力的。

陳獨秀的反傳統文化思想不符合客觀實際，且方法簡單缺乏科學性。人們的社會觀念進步了，但他的一些片面的觀點一直影響到今人。但是他的變革中國傳統文化的主張，在當時卻有重大的現實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