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死掙扎的青春
2007-01-01 00:00:00張悅
電影畫刊 2007年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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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電影，惟獨擁有青春的朋友喜歡它。
青春，不是生命中的某一個時期，不是玫瑰般的面頰、柔軟的膝蓋和嬌艷的唇。青春是靈魂中的期望，是生命中春天般的新鮮——那首叫《青春》的著名詩歌這樣定義。
《末路愛神》里有一個老者的青春和一個少女的青春。它們一同開放了。
1
一對兒老朋友莫里斯和伊恩，生活在倫敦的一座公寓里。他們的生活同步，互相幫助，偶爾散步到老同事唐納德的咖啡吧里消遣。他們的談話聲里一忽兒是戲劇，一忽兒是七十歲的嘆息。他們自己的痛楚和不安。
擁有各種色彩的藥丸，可愛的小藥盒。隨時拾起的可有的歡樂。夕陽的光彩。疼痛，不堪。死亡班車的旅人。老人的世界。
為難忘的一曲而翩翩起舞的莫里斯和伊恩，他們已經老了。
2
莫里斯病了。
伊恩也不安心，他懼怕死亡，約請來照顧他的侄女的女兒就要到了。
杰曦。十幾歲的鄉下妹。酗酒，粗魯，無用。
伊恩眼中的野姑娘。她自己眼中的破罐子。莫里斯眼中的維納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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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曦站在莫里斯為她租來的大車里，露出腦袋，向城市張望。她那雙白皙的大腿上金黃的絨毛閃爍著，莫里斯看著，興奮地手舞足蹈。
杰曦半裸著坐在畫板前——在莫里斯的幫助下，她找到了工作。莫里斯剛在教室外面的水桶上站穩便摔了下來，撲進教室……
杰曦隨莫里斯來到美術館，站在一幅畫前。
這幅《鏡前的維納斯》是西班牙現實主義大師委拉斯貴茲唯一一幅女性裸體繪畫。
一六五一年夏，委拉斯貴茲自意大利返回西班牙，國王晉升他為皇家藝術總監，宮廷貴族卻反對國王為他授勛，理由是他出生平民。這幅極為卓越的畫作就是在這樣的心境下創作出來的。畫面中維納斯對鏡而臥，小愛神為她扶鏡觀照，橫陳的維納斯背向觀眾。嬌小玲瓏、端莊、高貴，細嫩的肉體富有勃勃生機，充滿了青春氣息。他以普通西班牙少女為模特，雖然背向觀眾，少女的生命欲望和青春涌動卻沒有流失。它同時寓意著世俗美和理想美。
莫里斯：對于百分之五十五的男人來說，女人的身體將是他們見到過的最美的事物。
杰曦：那么一個女孩所見到的最美的東西是什么？你知道嗎？
莫里斯：她的第一個孩子。
莫里斯：當然，在那方面，我已經無能為力了，但仍舊對你抱有理論上的興趣。
杰曦：你對我有興趣？
4
莫里斯看到了她潛在的美麗。他像個智者又像個愛人似的指引著杰曦。
要一個女孩兒獲得自信的最好方法是，去愛她。
杰曦依然蠻橫地阻擋莫里斯試圖撫摸她的雙手，冰冷卻慢慢地融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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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曦有她同齡的男朋友。那小子要和她擁有同樣的刺青。莫里斯帶杰曦去刺，扭頭看到那小子深眼窩的目光。莫里斯沒有回避。他曾經是個情場高手，雖然現在走起路來都要發顫。他寧愿死，也要愛得光彩。
6
事情發生了。
那小子和杰曦來到莫里斯的公寓。而莫里斯卻被請出去散步。他同意了。卻在路邊喃喃自問：to be or not to be ，that’s a question……
一遍遍地。他越發搞不清答案。腳步卻帶他回到自己的公寓。門打開，兩個年輕人在他的床上。
他激動，憤怒。
那小子和莫里斯推搡起來，只一下，莫里斯隨家具轟然倒地。
7
莫里斯要死了。
死前，杰曦悉心地照顧他，為他做飯，喂他喝水，攙扶他，把衣服拉開展示自己的身體。
而衰弱的莫里斯只有睜眼的力氣了。直到有一天，他說要去看海，坐上汽車，和熟悉的風景匆匆作最后一次告別。脫去襪子，讓地球最后一次撫摸自己的肉體。然后，躺在維納斯的懷里死去。
他的青春垂死掙扎著，終于開放了最后一次。
8
莫里斯死了。
伊恩和唐納德坐在咖啡館。他們手中是當天的報紙。
小報頭版是正當年的莫里斯。那張英俊的臉龐在微笑。
杰曦來告別。她的背影走出她的一條路。
她終于成為鏡中的現代維納斯。
9
事實上，社會不能容忍肉體上已經衰老的人仍舊試圖擁有青春的激情。年輕人拒絕偕越，杰曦就是這樣。莫里斯對她的愛，一直沒有得到她的認可。甚至她覺得這樣是惡心的，她個人所獲得的是因一個有著鑒賞力的老者的肯定而帶來的自信。就是這一點，我們又怎能不為這衰老的現實心顫和疑惑呢！
但是，莫里斯也并不祈求杰曦的回報。他只是想表達出因為杰曦而生的激動和喜悅。老人的心理我們依然無法了解，但是我們明白莫里斯的靈魂中的確又經歷了戀愛，他那顆死心塌地不愿老去的愛，與那張黑白版的年輕臉龐對應著。那張衰老的臉來自何方？它是物質的流失，是dying，是無法阻擋的宿命。生即是在死著。但若你不甘心，你也可以垂死掙扎，為青春。
我們變老，因為拋棄了理想。
彼特·奧圖爾Peter O'Toole
彼得·奧圖爾沒有變老，因為他還有理想。
這位七十四歲的老演員已經獲得八次奧斯卡提名了。
1962年，他被選中在大衛·里恩（David Lean）的大作《阿拉伯的勞倫斯》（Lawrence of Arabia）中扮演T.E. Lawrence，正是這個角色使彼得成為揚名國際的著名影星。70年代他的事業和生命受到了健康問題的威脅，被查出患上胃癌的他不得不戒了酒，經過幾次深度治療后，他終于戰勝癌魔，重返影壇。到了90年代彼得隨興當起了作家，這也充分說明愛爾蘭英國演員的多方面才華。
2005年在獲知將被頒授奧斯卡終身成就獎后他寫信給學院拒絕接受這個獎項，原因是他覺得終身成就獎就像是宣布他要退休了，而他自信自己還能再干十年。
2007年的奧斯卡頒獎禮上，我們看到受到尊敬的彼得老先生。彼德·奧圖爾又被提名了！
“誰是彼得·奧圖爾最大的敵手？不是與他同時代的優秀演員們，也不是那些電影學院的評委們，而是無情的時間。或許彼得·奧圖爾在今年的奧斯卡上還是拿不到小金人，但他的表演是不朽的。看到彼得在銀幕上的皺紋，只希望他的精神不老，就如同愛不會老，它是永存于畫作里維納斯青春鮮活的肉體，是在銀幕上銘記于心的偉大瞬間。”
奧圖爾的故事還沒說完。
這，不是和電影相互輝映的人生嗎？
末路愛神Venus（英國，2006）
導演：羅杰·米歇爾Roger Michell
主演：彼特·奧圖爾Peter O'Toole
萊斯利·菲利普斯Leslie Phillips
朱迪·惠特克Jodie Whittaker
瓦妮莎·雷德格瑞芙Vanessa Redgrave
[責編/布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