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喜歡西式婚禮,女孩穿一襲潔白婚紗,在證婚人面前發誓:“無論貧富,疾病,都相愛相依不離不棄。”呵,雖然結婚幾年,每次聽到新人的誓詞,我依然會眼睛濕潤。婚姻源于愛情,一切都是美好的對不對?
只是最近遇到一些事,我開始考慮另一個問題。一旦婚姻遭遇危機,當初的誓言已成往事,彼時女人有沒勇氣給婚姻施行安樂死?我雖不是完美主義者,可也認為,一旦無法挽救,還是及早了結好。早死早托生,婚姻也一樣。
可惜,不是每個女人都這般想。
我有個喜歡花草的朋友,記得當年我們繞湖邊跑步,她會突然停步,為棲在樹上的一只鳥,或者墻角鉆出的一朵野花。大三時她參加登山隊,天天晚上都要跑完三千米才睡,她說身體好才可以去攀登唐古拉。在我們眼里,她一直是健康快樂的孩子。
后來有男孩追,生日時給她送磁帶,是他朗誦劉半農的詩:“天上飄著些微云,地上吹著些微風。啊!微風吹動了我頭發,教我如何不想他?”浪漫用盡,抱得美人歸。只是我對那男孩并不看好,總覺他有點小心眼。可說到感情,只有當事人最清楚。
畢業十年,一直以為他們很好。
半年前忽然接到她的電話,是深夜,她說在街上電話亭。剛說幾句她就失聲痛哭:“我想起你當年的話,你說我跟了他,會很辛苦。”原來,他們的感情一直在走下坡路。男人工作不順,又自以為懷才不遇,在外不敢言便回家罵她,最后升級到暴力。
她是律師,居然忍氣吞聲這么久,我以為她需要旁人點撥,便苦口婆心勸她分開。是,為她幸福起見,我扮演黑心鬼。
可我發現,事情遠非如此簡單。隨后半年她又多次遭家庭暴力,也幾次鬧離婚,可每寫下離婚協議時她又猶豫:“他很脆弱,如果我離開,他就失去了整個世界。”
因為這句話,到現在,她還是以受難者的姿態,做那個男人惟一的玩伴。我覺得她就像神話里的那種鳥,燃燒自己給他人溫暖。可生活不是神話,男人并不體諒她的付出。
愛人聽聞,問:“她是不是患了斯德哥爾摩癥?”
斯德哥爾摩癥是一種不正常的心理狀態。在長時間的綁架和劫持案件中,出于對生命威脅和看來無望形勢的反應,受害人會產生一種心理保護機制,對施害者由恐懼到認同,最后產生感情,甚至幫助施害者。
一奧地利小女孩,10歲時失蹤,8年后突然現身,這期間她被一男人綁架并囚禁在不足6平米的地下車庫,淪為性奴。讓人震驚的是,中間她曾出去散步,她有多次逃跑機會卻都沒跑。而在獲救后她并不多說男人的壞,反而說男人教她讀寫,還允許她聽收音機。警方猜測,她是患了斯德哥爾摩癥。
其實,那些不幸婚姻里的女子,何嘗不是斯德哥爾摩癥患者?病情雖有輕重緩急,病歷卻同出一轍,那就是在不幸的體驗中逐漸麻木,進而依賴給她們制造不幸的人。也許骨子里已經擯棄了這種婚姻,然而腳步就是邁不開,此時站出來的是她們的母性,或者可笑的同情心。說她們中了魔,一點沒錯。
問她,這種男人有什么留戀的?她會說:“說不定他會變好,他還是在意我的。”
一個婚姻,它再不堪,也總有一星半點的溫暖。她說,雖然他脾氣很糟,可每到下班時,他都會打電話給我,問我幾時回家。有時周末在家,他還會打開CD聽詩詞朗誦,那是我們戀愛時都喜歡的。
她的愿望,已經低到了泥土里。
當女人不再當自己是公主,不再當自己是一個該受男人寵愛的小女人,旁人還有什么辦法? 聽了這樣的痛苦經歷,人們會在落淚之余,稱贊女人的堅強。可是,堅強的另一面卻是懦弱。
懦弱也好,堅強也罷。就這樣,女人真能痛并快樂著,享受著這不幸婚姻里蛛絲馬跡的溫暖。說起來也真是女人的本事,如果愛已經是懸崖,她依然能在這懸崖上開一朵花。也算是愛了吧,只是痛苦多于歡樂,她所有的幸福都建構在一個暴君的喜怒哀樂上。
患了斯德哥爾摩癥的女人會不會好?我真不知道,只有她們自己覺悟了,或者讓那痛苦達到極限,置之死地而后生。
其實,也許每個女人都有一個斯德哥爾摩,只是有的人從不幸中掙扎了出來,有的則不能。而我想說的是,一段情感糾葛演變成惡夢時,你若還戀著不出來,總有一天,你會因為你的斯德哥爾摩,成為一段難以逆轉的人生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