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洪剛是我國一位優秀的青年芭蕾演員,有“芭蕾王子”之稱。最近,由他創作并主演的芭蕾舞《親情無語》情動英國。而在這榮譽和鮮花的背后,卻有一個鮮為人知的親情故事。
苦盡甘來時,妹妹不幸遭毀容
1976年冬,我出生在湖南新化縣一個小山村里,媽媽是長沙來的下放知青,爸爸是本地一個老實巴交的農民。在我4歲的時候,媽媽帶我回到了長沙外婆的家里,隨后不久,媽媽給我生下了一個妹妹,取名舒小如,長得很漂亮。
1986年6月,媽媽把爸爸接回長沙,此時,媽媽在廠里分到了一套簡陋的房子,我們全家終于團聚在一起。爸爸沒有工作,在城里四處攬一些苦力活,雖然日子過得很清貧,但我們全家很快樂。
這一年,舅舅帶著我認識了一位芭蕾舞老師,沒想到她看中了我,并收下了我這個徒弟。她知道我家里窮,一分錢的學費也不收,非常認真地教我掌握芭蕾語言、芭蕾技巧,以及運用芭蕾語言表現特定內容或情緒的能力。那時候,妹妹每天晚上同我一起去歌劇院,她很聽話地坐在一旁,睜著那雙明亮的大眼睛望著我。每次都是重復一句話:“哥,我對你有信心。”
1997年,我考上了北京一所大學的藝術系,入學之前必須要準備一筆學費和生活費,就在爸爸為我準備錢的時候,媽媽下崗了,更不幸的是,爸爸晚上幫別人看守建材場地的時候被一伙竊賊打成重傷住院,好在那位建材老板墊付了一筆住院費,那些天,媽媽每天都外出借錢,每當借回一筆錢,媽媽就在房間里數了又數,望著媽媽弱不禁風的樣子,我眼里一陣發酸,淚水在眼眶里打著轉,忍了又忍才沒有滾出來。
更讓我體驗到親情無價的是臨近入學的一天晚上,16歲的妹妹很懂事地對我說:“哥哥,為了我和爸媽,也為了你自己,千萬不要放棄自己的理想,你才是全家人的希望啊!”
到北京入學后不久,我從媽媽的信中得知妹妹南下打工了。我收到妹妹第一封信的時候也收到了妹妹的匯款,妹妹在信中說:“哥,我在深圳的一家餐廳做服務員,你不要擔心,這里的人都對我很好,你要好好地用功,將來成為一名出色的芭蕾舞演員……”當著同學的面,我的淚水禁不住滾落下來。
從這以后,妹妹不管到哪個地方打工,都按時給我寄錢和寫信。我不知道妹妹在南方受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淚,我很明白,我的每一步都有妹妹的血汗印跡。
2001年6月,我如期完成了學業。為了和妹妹打工的地方距離近一點,我選擇了南方一家歌劇院,第一次登臺演出,我把妹妹接了過來,當我和一名女芭蕾演員跳完一場雙人芭蕾舞,全場響起熱烈的掌聲時,我看到妹妹的臉上泛著一層亮晶晶的淚光。那晚,我第一次給妹妹買了一件白色的連衣裙作為禮物。
就在我的芭蕾事業日漸成功并被觀眾譽為“芭蕾王子”的時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在妹妹的身上。2004年11月的一個晚上,我接到了妹妹一位工友的電話,說妹妹下午下班回到宿舍時被她以前的男友毀了容,現正在醫院里,這消息如同晴天霹靂一樣使我手握話筒怔怔地站在那里,覺得世界突然寂靜得可怕,怎么也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為妹而漂,親情的信念支撐著我
我不敢把這可怕的消息打電話告訴在長沙的爸爸媽媽。我坐在妹妹的身旁,心情沉重得一夜無眠。想起妹妹過去的美麗面孔和對家庭的付出,我幾次不由自主地淚流滿面……
我所在的歌劇院在國內的演出比較少,平均三個月就會受邀去國外演出一次,這正好給了我利用業余時間外出打工的機會。我沒想到兼職的第一份工作是當人體模特,一天,深圳一位看過我芭蕾舞表演的女攝影師田鴻知道我妹妹的情況后,找到我,說我挺拔的身材以及與眾不同的男人氣質很適合做人體模特。我對她說:“雖然我目前因妹妹的傷很需要錢,但您提出的問題對我來說是一件大事。您讓我認真考慮一下。”
我開始打聽田鴻的人品,我不愿意與一個自己信不過的人合作。經過幾天時間的了解,我發現她是一個很有才華也是一個很負責任的女人,以前也是一名芭蕾舞演員,結婚后才改行做攝影師,我決定當她的人體模特。
我沒有想到做人體模特不久就被單位領導知道了。一天,一位領導找到我進行了一次嚴肅的談話……我什么也沒說,理解了這位領導的好意和用心,可她知道我在外奔波為的是什么嗎?
我決定另外去想辦法,我把自己不能做人體模特的事情告訴了田鴻。田鴻望著我嘆了一口氣,從包里拿出一疊錢:“這1萬塊錢你先拿著給你妹妹作治療費……”她的話還沒有說完,我的淚水卻禁不住滾落下來,想不到一個剛認識的女人竟然這樣善良。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靜,我明白了人任何時候都要有一顆善良的心。
當醫生把妹妹臉上的紗布一條一條地拆開時,我不忍心去看她臉上留下的那5條刀痕,她失聲撲在我的懷里不停地喊著:“他為什么要這樣?他為什么?”悲苦的淚水涌出了眼眶,我用手輕輕地在妹妹的背上拍著,安慰著她:“妹妹,你現在要做的就是振作起來。”
我把妹妹接回我住的地方,妹妹終日不敢出門,不敢照鏡子,整天把自己關在房間里,每次我看到她把自己封閉起來的樣子,我就有一種揪心的疼痛。
妹妹需要陽光,也需要美麗,為了實現對妹妹的承諾,我必須想辦法掙錢。一天,我看到報上一則小廣告寫著“急招送奶工數名”,忽然想到我為什么不去試一試呢?送奶工占用的時間不多,不會影響到自己的正常排練,這不是最好嗎?然而這想法剛蹦出我的腦海,又立即被我自己否決了,哪有一位芭蕾演員去做送奶工的……
我展開了激烈的思想斗爭,我想到最多的是從前妹妹為我付出了那么多,我現在為何不能為妹妹的再度美麗丟下這面子呢?
就這樣,我去做了一名送奶工,當然這一切都是瞞著單位的領導和同事進行的。每天凌晨五點,我便悄悄地爬起床,去牛奶公司領了牛奶,開始挨家挨戶地送牛奶,我送奶的區域住戶分散,有時八點鐘也送不完,但我必須趕在八點半前回到單位參加排練,于是我便提前到四點鐘起來領奶送奶。一天凌晨下起了大雨,我為了躲避一輛疾馳的出租車一下子摔倒在路邊,膝蓋和手都劃破了,褲子也破了一個大洞。血水、雨水交織在一起,我緊咬著唇,硬是挨家挨戶把牛奶送完。
雙休日,我又想著去找其他的工作,我聽說一個工地需要臨時工,每天可掙100多元,而且還包一餐飯,就馬上跑過去求包工頭收下了我。此后每個雙休日清晨送完牛奶,我就來到這里抬磚頭、拌石灰、扛水泥,一天下來腰酸背痛,雖然這活兒太辛苦,但我把它當作是一種挑戰。
我在外面賣苦力的事情還是讓妹妹知道了。一個星期天下午,我扛著水泥走在炎炎烈日之下,一個踉蹌栽倒在地上就暈了過去,幸好一位工友看到后趕緊拿來了冷毛巾幫我捂太陽穴,掐人中,把我搶救了過來。然后,這位工友又好心地送我回家休息,妹妹從這位工友口中知道了一切,頓時她淚如泉涌,泣不成聲地撲在我的懷里,說什么也不讓我外出賣苦力了,我拍著妹妹的肩,笑著說:“你不是看到哥哥的渾身肌肉變得結實了嗎?放心吧,哥哥能吃這個苦,這次只是中暑而已。”
這件事過后,妹妹從自己編織的網中掙脫出來了,她的心理承受能力開始變得一點一點堅強起來,一天晚上,她對我說,不管面目多難看,她也準備去找份工作。
果然不久,妹妹做了一家餐館的洗碗工,她每天去上班的時候,都用紗巾蒙著臉部,只露出那雙明亮的眼睛,看到妹妹那顆破碎的心變得豐盈起來,我蓄積的熱淚一下子涌了出來。我知道是到了告訴爸爸媽媽的時候了。
爸爸媽媽連夜乘坐火車第二天中午趕到了我的住處。看到妹妹的樣子,爸爸媽媽抱著妹妹失聲痛哭,一家人安靜下來后,爸爸望著我說:“好兒子,只怪爸爸無能,讓你妹妹過早地在外面闖蕩,所以,我和你媽媽決定留下來,幫你分擔點肩上的擔子。”說著,爸爸媽媽的手緊握在一起。
望著爸爸媽媽,我的鼻子發酸,在那一刻,我忽然懂得了那個年代的愛情,媽媽從來沒有嫌棄過爸爸,他們的相親相愛告訴我,只有經歷了苦難的親情才能變得崇高起來,所以我和妹妹血脈相連的苦難才有了值得一生珍藏的情感品性。
媽媽經過妹妹的介紹,也去了妹妹所在的餐館當了一名洗碗工,爸爸租了一輛三輪車幫人拉貨。我干得更歡了,好像渾身是勁,晚上又去兼職了一份舞蹈老師的工作,一家人齊心協力,希望早日湊夠錢,讓妹妹重新美麗起來。
然而沒多久的一個早上,我給一位新客戶去送牛奶,當我把牛奶放進牛奶箱里,正好這家的主人下來取奶,當我們四目相對時,我發現她竟然是歌劇院里一位十分熟悉的同事,只聽她說:“阿剛,難怪每天都看不到你,原來你是在干這個!你妹妹的事我們也聽說了,真難為你啊。”
我為妹妹在外賣苦力的事很快在單位傳得沸沸揚揚,正在我忐忑不安的時候,上次批評我的那位領導找到我說:“你怎么不早把這件事情告訴我們,同是一個單位就是一家人嘛。”說著,她拿出一個信封,說:“這里面是同事們為你捐的5000元錢,你就收下吧。另外,單位職工飯堂需要一名女工,我們打算安排你妹妹來這里工作。”
芭蕾王子主演《親情無語》
受到這么多人的關愛,我每次都激動得無語,一天晚上,我們一家人坐在一起看電視,那是一個很感人很有故事性的親情故事,里面的每一個細節都感染了我,在靜靜的回味中,我突然想到我為何不把我和妹妹的故事編排成芭蕾舞呢?這一想法使我立即打電話告訴了田鴻,田鴻高興地肯定了我的想法,說可以由她出資當編導,把我和妹妹的故事搬到舞臺上。
在歌劇院領導的同意下,由田鴻編導我主演的芭蕾舞《親情無語》開始排練了。同時,我拿出所有的積蓄和籌借的錢,把妹妹送到廣州一家最好的醫院開始進行整容手術,在安排劇情時,我和天下所有的哥哥的心思一樣,都希望自己的妹妹美麗聰慧,健康活潑。所以,正在整容中的妹妹一直牽動著我的心。
在一個月的緊張排練后,歌劇院受邀到英法兩國表演,那天晚上,臺風“尤特”襲擊英國沿海,倫敦雖然不是臺風登陸點,但也是狂風肆虐,暴雨傾盆。而在皇家劇院里,卻是另外一番景象:隨著我主演的《親情無語》的劇情變化,觀眾的情感起伏跌宕,演出結束,熱烈的掌聲壓過了外面的風聲和雨聲。
帶著成功的喜悅和鮮花,我們登機回國了。在陽光燦爛的機場出口處,我的至愛親朋全都站在人群中迎接我,一個陌生而又漂亮的女孩站在媽媽和爸爸的中間,沖著我直喊:“哥哥!”我看著她,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她又喊:“哥哥!”她美麗的大眼睛看著我仿佛在說:“我是小如呀!”我看到了她身上穿著我給她買的那件白色的連衣裙,驀然明白了,她是我整容過的妹妹呀,我失聲地喊了起來,“你又成了一個漂亮的女孩子了!”
我和妹妹緊緊地摟在一起,兩人熱淚直流。哭過之后我們又相視而笑,是啊,這個世界在我們的眼前又開始亮麗起來。
(責編/洪來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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