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時候,風狂雨驟,羅里奧醫生的診所里突然送來了一個重傷患者。是嚴重的槍傷,需要馬上手術。然而就在這時,竟然停電了。外面的人進來說,是醫院門前的電線被風刮斷了。小診所地處偏僻,沒有備用電源,事情危急。
羅里奧醫生迅速撥通了電力搶修部門的電話,對方回答最快也要40分鐘。“天啊!40分鐘,40分鐘后病人已經死了!”時間就是生命,羅里奧醫生給傷者緊急采取了輸氧、輸血等措施,暫時控制傷者病情的惡化。爾后他留下一個助手,不顧一切地沖出了診所,對著外面的人大喊:“誰上去接電線?我會到上帝面前為他請功,快,馬上!”
但是沒有一個人上去。閃電像發光的蜈蚣一樣撕裂著夜空,風卷著銀幣大的雨點撲向大地,斷了的電線一端落在地上,剩下的一小段懸掛在電桿的頂部。
年逾六旬的羅里奧醫生跪在了滿是水漬的地上,哭喊著:“求求你們,我的病人需要手術!”
人們無奈地搖著頭,對羅里奧醫生說:“尊敬的大夫,你的心情我們能夠理解,但是我們不能用一條生命去換取另一條生命呀!”
“不!我只知道有人需要搶救,他已經危在旦夕了!”
就在這時,人群外傳來一個堅毅的聲音:“讓我來!”人們循聲望去,只見一個瘦削的年輕人撥開人群走了出來,說:“我需要一把梯子和一雙手術用的橡膠手套。”
有人趕忙去把梯子從診所里抬了出來,搭在電桿上。
年輕人接過橡膠手套戴在手上,抓起地上的線頭,迅捷而有力地登上了梯子。電桿異常濕滑,人們用力地扶著梯子。很快,年輕人到了電桿頂部。
這時,幾個警察拿著手電闖了過來,說他們懷疑一個殺人嫌疑犯進了診所,要進行搜查。大家顧不得這些,任他們去搜查。
年輕人用另一只手抓住懸著的線頭,兩手聚攏,試圖把線連接起來。下面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目不轉睛地盯著年輕人,打手電筒為年輕人照明的人手在微微發抖。但是事情并不順利,年輕人盡管盡了最大努力,兩段電線還是差了一點無法連接。“不行,電線長度不夠。”年輕人急促地說。
羅里奧醫生叫喊著:“快去剪一截電線過來!”一個30多歲的女士慌慌張張地跑進診所去了。狂風呼嘯著,穿過電線發出“嗚嗚”的尖哨。雨點在風的加速下重重地砸在年輕人的臉上,閃電不時地凸顯出年輕人堅毅的剪影。年輕人的兩只手死死地抓著電線,好像和電桿焊接在了一起。1秒鐘、5秒鐘、10秒鐘過去了……女士還沒有回來。
“能不能快一點?”羅里奧醫生嘶啞地呼喚著,但女士好像壓根聽不見。羅里奧醫生拼命地呼喚,期盼著女士能快點趕來。這時,負責守護傷者的助手急急地跑了過來,沖羅里奧醫生叫道:“大夫,病人情況不好,不能再拖了!”
羅里奧醫生情急地松了手,這樣,梯子因片刻的受力不均而疾速傾斜,年輕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濺起一片水花。大家驚懼地叫著,朝年輕人圍攏過來。羅里奧醫生奔到年輕人跟前,跪下來說:“孩子,你怎么樣?上帝啊,為什么不保佑這位勇敢而善良的人呢?”
年輕人掙扎著坐了起來,甩了甩頭,說:“大夫,我不要緊,你快去搶救病人。”
羅里奧醫生不放心地說:“你真的沒有大礙嗎?可電線還是沒有接上……”
年輕人咬著牙站了起來:“大夫,我有辦法了。你快去吧。”
羅里奧醫生跑進了診所。一個高大的警察守在手術室的門口,對羅里奧醫生說“大夫,你要盡力救活這個人,這起兇殺案他是唯一的線索。”羅里奧醫生沒有理他,徑直進了手術室。突然,燈亮了,羅里奧醫生立即進行手術。但他不知道外面所發生的一切——年輕人讓大家再次搭好了梯子后,抓起地上的線頭攀了上去。只見他突然扔掉了手上的橡膠手套,一手抓起一個線頭,醫院里立刻燈火通明!
大家呼喊著,但是誰也不敢松開扶梯子的手。那個剪電線的女士終于來了,邊跑邊喊著:“我剪下電線了……”但當她驀然發現電桿上的年輕人時,像凍僵了一樣木立在地上……電力搶修人員終于趕到了,他們迅速解決了故障。而那個年輕人只能靜靜地、永遠地躺在地上了。人們哭出聲來,那個女士一下跪了下來,哭著說“上帝啊,我都干了些什么,是我讓他丟掉了生的機會……”
這時,羅里奧醫生興奮地走了出來,手術進行得很成功,病人得救了。他要感謝那位勇敢的年輕人,可是,羅里奧醫生只能跪下來,把年輕人緊緊地抱在自己的懷里,老淚簌簌滾落。他動情地吻著年輕人冰冷的額頭,說:“上帝,你對這個年輕人犯下了一個致命的錯誤!我親愛的孩子,你將作為天使走進美麗的天國。”
那幾個警察也走了過來,其中一個人把手電光照在年輕人的臉上,立即驚呼起來:“天,就是他!”大家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事情弄糊涂了,呆呆地看著他們。很快,警察從年輕人的身上搜出了一支手槍,一個警官公式化地說:“把尸體帶走!”
“不!”羅里奧醫生瘋狂地撲過去,“你們不能帶走他,不能!”
“大夫,請你冷靜些。”警官說,“他是個殺人兇手。”
“不,這不可能!”羅里奧醫生嘶啞地說,“他救人不惜生命,怎么會去殺人?”
警官把從年輕人身上搜出的那支槍在羅里奧醫生眼前晃著:“這就是殺人的兇器,你必須相信。”
羅里奧醫生一把奪過手槍,突然笑了起來:“你騙誰?這是一支玩具手槍!”
“什么?”警官仔細檢查了一番,果然是一支玩具手槍!在羅里奧醫生和大家的力爭下,警方同意把尸體暫時凍在診所的冷藏柜里,并派專人看管。
一周后,那個傷者已經得到了較好的恢復,他被警察和羅里奧醫生攙扶著去見年輕人的尸體。當尸體呈現在眼前的時候,傷者“啊”了一聲,一下跪倒在了地上。“天啊,這是為什么,該死的是我,不是哥哥!”傷者捶胸頓足,淚水飛濺。
原來,傷者威廉姆斯與死者是一奶同胞。只因他癡迷賭博,輸光了家產,母親也被氣得臥病在床,哥哥多次勸說他都沒有效果,所以這次才用一把玩具手槍威脅他走出賭場。就在這時,賭徒們內訌開槍擊中了他。哥哥連忙攔了一輛出租車,可當他們剛把威廉姆斯抬進車內,附近的警察就趕到了,賭徒們已逃之夭夭。警察只看到了手握玩具手槍的哥哥站在車旁。警察把他當做兇手,哥哥讓司機趕快把威廉姆斯送到附近的診所。他本來可以跟他們進警察局以澄清自己,但他想到也許弟弟正急需他去輸血,于是,他拼命地跑,在甩開警察之后,飛快地趕到了診所……
葬禮舉行那天,羅里奧醫生和很多人都去了,那幾個抓捕年輕人的警察們也來了。神父開始深情地禱告,人們紛紛放下潔白的花環。威廉姆斯緩緩地走到墓前,莊重地跪下來。他沒有獻花,而是把一個精致的小玻璃匣子放在了哥哥的墓前——那里面裝著威廉姆斯的一根手指——他用這種方式發誓永不再賭……
(張憲章摘自《中外故事》2007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