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中央派駐衛生部清理“四人幫”和劉湘屏的余毒
1977年初,江一真受命派駐國家衛生部#65377;第一天上班,他就對前來接他的辦公室秘書江煥波說:“中央有三江,江青等兩江都是假江,只有我一個才是真江,所以我的名字叫江一真#65377;”秘書從這句風趣而幽默的話語中,感受到了江一真耿直和剛正不阿的品格,對他主持衛生部工作充滿了期待#65377;
1976年12月9日,在江一真赴河北石家莊參加于白求恩國際和平醫院召開的紀念國際主義戰士柯棣華大夫逝世34周年暨紀念館開館典禮時,就有了要他重回衛生戰線的呼聲#65377;這個呼聲,更多的是發自那些參加開館典禮的外籍醫務工作者之口,他們的大名如雷貫耳:馬海德大夫及其夫人蘇菲#65380;米勒大夫#65380;傅萊大夫……當然也有紅醫將領葉青山等人#65377;他們知道江一真是柯棣華的好朋友兼入黨介紹人,知道江一真曾是白求恩贊賞的一位出色醫生,知道江一真曾是聶榮臻麾下的衛生部長#65377;眼下的衛生部和全國衛生系統,是“文化大革命”的重災區,原部長劉湘屏已被隔離審查,亟需一位干才引領前進,而江一真無疑是最合適的人選之一#65377;
這樣的呼聲傳到了中南海,正有此考慮的中央領導層很快作出決定:成立衛生部清查領導小組,由黃志剛任組長#65380;江一真任副組長,代表中央到衛生部機關及直屬系統清理“四人幫”和劉湘屏的余毒#65377;
劉湘屏是已故政治局委員#65380;公安部部長謝富治的老婆,夫婦倆都是效忠江青的造反派#65377;劉湘屏原是八機部的司長,能在“文化大革命”中坐上衛生部長的位置,沒有江青的保薦和支持根本不可能#65377;劉湘屏雖經中央文件定了性,但其具體罪行尚待查清#65377;“四人幫”橫行時,劉湘屏亦步亦趨的問題還比較容易調查,因為這在“文革”時期有不少是公開的#65380;顯而易見的,較為困難的是她的歷史問題,以及“四人幫”行將覆滅前企圖作垂死掙扎之際同她的關系問題#65377;
江一真到任后,除圍繞清查衛生部內以劉湘屏為首的有關人員與“四人幫”的瓜葛這項中心任務外,還開展了對周恩來病逝原因的調查#65377;周恩來所患膀胱癌#65380;腸癌,致命的可能性比較小,如果及早開刀當不致死#65377;葉劍英等一些中央領導人就曾懷疑“四人幫”嚴密控制政治局對周恩來的探望,是想和劉湘屏暗中搞鬼,借刀殺人,因此吩咐江一真到衛生部后設法弄清真相#65377;
江一真還了解到,劉湘屏對朱德也十分不敬#65377;1976年6月下旬,朱德接見外賓時患了感冒,住進北京醫院后,病情無好轉#65377;身為醫療領導小組成員的劉湘屏,其態度和神情都讓人感到她對朱老總缺少真誠的關心,有次還當著朱德夫人康克清的面問主管醫生還能拖多久#65377;朱德從住院到病逝,前后不過10天,這里面會不會有醫療問題呢?
還有陳毅元帥#65377;他患的是腸癌,當時應有條件醫治的,為何短時間內竟傳來噩耗?
再往前追溯,江一真還想弄清賀龍元帥等一批開國元勛的死因#65377;
江一真親自找劉湘屏談#65377;劉湘屏對很多問題都認了罪,但就是對周恩來病逝原因這件事堅稱與自己無關,說什么王侯將相和平民百姓都終歸一死,周恩來#65380;朱德完全是正常的生老病死#65377;
劉湘屏該說的#65380;能說的都說完后,江一真又分頭找吳階平及其胞弟吳蔚然面談#65377;作為周恩來醫療小組的成員,這兄弟倆在周恩來生命的最后日子里陪伴在病床前#65377;江一真擔心有的醫生受江青和劉湘屏的直接控制,通過醫療事故迫害#65380;摧殘周恩來#65377;這幾次談話都十分秘密,范圍也很小,未作任何記錄,除江一真和談話對象外,在場的僅有他的秘書張明俊#65377;
吳階平很動感情地說:“我們這些人對總理都有深厚的感情,即使有人這樣指使我們,我們也絕對不可能執行#65377;”談到有沒有可能出現醫療事故,吳階平個人的意見是:江青等人拖延了周恩來的最佳治療時間應是一個因素,因為開刀遲了,致使癌細胞擴散#65380;轉移,終歸不治#65377;
通過調查,江一真認為,陳毅的病逝也是因為延誤開刀時間,使得癌細胞轉移#65377;至于朱德的病逝,確實有措施不力#65380;醫治不當的因素在里面#65377;但這些是不是就是“四人幫”的直接迫害和劉湘屏的指使,還不能作結論#65377;
江一真是有一說一#65380;決不無中生有的人,他并沒有因為“四人幫”倒臺了#65380;劉湘屏倒臺了,就隨便給人扣個帽子然后向上交差#65377;他要求必須有確鑿的證據才作結論#65377;不知是后來中央領導人另有指示,還是因為別的原因,反正江一真沒有就此給中央一份正式報告#65377;
劉湘屏緊跟“四人幫”整肅老同志的材料屢見不鮮,至于在“四人幫”覆滅前上海死黨企圖武裝頑抗時同劉湘屏的瓜葛問題,各種說法莫衷一是#65377;劉湘屏的交代是:在那個非常時期,上海確曾派徐景賢專程到北京找王洪文商量#65377;她聞到風聲后,極力想了解“四人幫”的具體動作,急不可耐地給徐打了幾次電話,要他回上海前無論如何都要見個面#65377;而徐景賢在返滬前一晚,確實到人民大會堂見了劉湘屏,但在兩個小時的密談中,只談及總的形勢很緊張,要密切注意事情的發展云云,至于軍事方面的密謀,并未向她透露什么#65377;為了弄清真相,江一真和黃志剛派人專門赴滬,從監獄里提審徐景賢#65377;徐景賢所供,基本上與劉湘屏的交代一致#65377;這樣看來,劉湘屏的態度還是相對老實的#65377;
升任清查領導小組組長,與譚云鶴攜手整頓衛生部
1977年6月下旬,原黑龍江省委候補書記譚云鶴奉調衛生部工作#65377;第二天,江一真和黃志剛一同會見譚云鶴,談了衛生部機關及直屬系統的情況,說明當前的中心任務就是要把以劉湘屏為首的“四人幫”黨羽問題查清楚,要譚云鶴參加清查領導小組,分工主管清查辦公室的日常工作,并負責部機關及《健康報》#65380;衛生出版社#65380;醫學會等幾個直屬單位的清查工作,暫代辦公廳主任一職#65377;他們解釋說,現在主要搞清查工作,所有干部都還沒正式任命#65377;
譚云鶴坦言自己一點也不懂醫,當黑龍江省委候補書記時,也從沒管過文教衛生,弄不清陰性#65380;陽性哪個好#65377;江一真說:“不要緊,既然中組部派你來,肯定有上面的用意#65377;我們的清查工作剛開頭不久,領導小組就志剛同志和我兩人,很需要人手#65377;你來得正好,歡迎你的到來#65377;今天就算你正式報到吧#65377;”
10月,中央各部委紛紛召開大會,揭批“四人幫”及其余孽#65377;衛生部清查小組也決定在北京體育館召開批判大會#65377;此時黃志剛已調天津擔任市委第二書記,江一真接任清查領導小組組長,全面負責衛生部的工作#65377;為了開好這場大會,江一真讓譚云鶴先行參加幾個部委的批斗大會#65377;譚云鶴回來向江一真匯報,說自己對這幾個部委的做法不以為然:這幾個部委采取的還是“文革”時的那一套,兩個人挾持著被批斗者,背卷著對方的手,還用圓木牌卡住了對方的脖子#65377;江一真聽后,對此做法也頗不贊同,說:“這還有武斗的影子嘛,我們衛生部要文斗#65377;”
在籌辦斗爭大會過程中,譚云鶴根據江一真的指示,與具體負責的清查辦公室研究,決定呼喊口號統一由辦公室擬定,印發各單位#65377;譚云鶴還逐條審閱修改這些口號,刪掉了那些虛假#65380;形“左”實右的東西#65377;在布置會場時,除了劉湘屏外,另外4人的名字上一律不寫“打倒”字樣,也不打紅叉叉#65377;有人不同意這種做法,認為過于心慈手軟,須以牙還牙#65377;譚云鶴解釋說:“對這4個人為什么先不喊‘打倒’#65380;打紅叉叉呢?因為現有材料還不足以打倒他們,以后如有了足夠材料再喊打倒也不遲#65377;如果現在就喊‘打倒’,倘若今后根據事實又打不倒他們,且不說我們還得去向他們道歉,給他們平反,關鍵的是,受到傷害后的同志感情將難以愈合,從而不利大家共事,最終影響了工作和事業#65377;”
衛生部的批斗大會在可容納萬人的北京體育館召開,除衛生部機關及直屬單位參加外,還請了總后衛生部系統及北京市衛生局系統參加#65377;因為掌握了分寸,會上沒有過激行為,特別是沒有打人和人身攻擊現象出現,各方都反映不錯,為其他單位揭批“四人幫”及其余孽的斗爭大會樹立了榜樣#65377;
在討論劉湘屏在衛生部系統是否形成了一個“幫派體系”時,說無道有的都有,莫衷一是#65377;江一真認為應該慎重看待這個問題:所謂“體系”,是指上下左右都有幫伙,如果冠名“體系”,那勢必要把一大批人牽連進來;而從現有材料看,一些人在“四人幫”#65380;劉湘屏橫行時,雖迫于形勢#65380;出于各種考慮,也曾跟劉湘屏搖旗鼓噪,但還沒有形成一個有組織的團體#65377;
雖然粉碎“四人幫”將近一年了,但衛生部的派性仍相當嚴重#65377;劉湘屏掌權時較為吃香的一派此時仍占優勢,而過去受壓的另一派則想翻上來#65377;個別領導干部也想著去扶持過去受壓的一派#65377;江一真和譚云鶴等幾位新到任的同志私下交談時,表示不能這么干,如果這樣干,本身就不自覺地站在派性立場上去了;無論哪一派,只要是對的都應支持,而錯的都要反對#65377;
劉湘屏的問題查清后,被中央定性為“四人幫”黨羽,開除了黨籍,但生活待遇基本維持不變#65377;一些司局長,各有各的問題,程度輕重不一#65377;江一真召集清查小組辦公室會議,指出:“他們的問題,總的也都是在‘文革’這個大背景下發生的,只要沒做‘四人幫’的幫兇,沒有禍國殃民的罪行,大的原則還是‘懲前毖后,治病救人’#65377;我們在清查工作中不能整人#65377;歷史上我們多次挨過整或整過別人,事后一看教訓很深#65377;我們要切切記住這個教訓#65377;”
在“解脫”衛生部一批司局級干部時,江一真也非常關心譚云鶴的“脫帽”問題#65377;此時,譚云鶴頭上還頂著“反黨叛國集團”的帽子#65377;他仔細聽了譚云鶴的介紹后,認為完全是“莫須有”的冤案,應當從速平反#65377;讓一個未獲平反的人參加衛生部的清查工作,當時不要說衛生部,就是外界也頗有微詞,但江一真坦誠地對譚云鶴說:“你不要有任何思想包袱,放心工作,我支持你!”
一句樸實的話勝過無數的甜言蜜語,譚云鶴深受感動#65377;他全身心地投入到衛生部的工作,盡量減輕江一真的負擔,以至無暇關注自己的“脫帽”大事#65377;直到1979年4月,黑龍江省委才正式給譚云鶴作出“推翻所謂反黨叛國集團的不實之詞”的決定,給他和有關人員平了反#65377;聽到消息后,剛受命赴河北任省委第二書記的江一真,特地向譚云鶴表示了祝賀#65377;
早在1972年初,周恩來抓住老干部陳正人#65380;曾山在受審中因缺少醫治#65380;患病去世一事,指示衛生部要盡快解決老干部的醫療問題,并親自安排衛生部組織北京十大醫院為約500名副部級以上干部做了體檢,許多在外地被審查的老干部借此機會回到北京,重新安排了工作#65377;有感于周恩來對老干部的關愛,江一真認為,對過去跟“四人幫”的問題沾了邊,犯有錯誤,但享受相關醫療待遇的副部級以上干部,還是要從人性化的角度解決他們的醫療待遇問題,此事要由北京醫院管起來#65377;為此,他還專門搞了份名單,連同建議一同上報中央,得到中央批準,由此解決了這些老同志最為關切的醫療問題#65377;江一真還建議,對駐各國大使的醫療待遇,也可參照副部級干部標準享受相同待遇#65377;
出任共和國第四任衛生部長,著手解決第二任部長錢信忠的事情
1977年11月,中央任命江一真為衛生部部長兼黨組書記#65377;
讓江一真到衛生部工作,中央早就有這個想法#65377;1954年批衛生部副部長賀誠時,中央就打算提拔時任福建省委農村工作部部長的江一真到衛生部當副部長,文件都下達了#65377;但江一真考慮,自己的醫療衛生業務水平是當年靠傳幫帶和摸索經驗得出來的,今后再怎么發展也難以在專業上更上一層樓,何況現在已到地方工作多年,再去把衛生業務拾回來覺得沒必要,因此寧愿原地踏步也不愿赴京高升#65377;他為此給中央打報告,并請熟悉他的張鼎丞#65380;鄧子恢#65380;譚震林幫助說話——當年,正是這幾位華中局領導批準他轉行的#65377;如此這般,中央總算收回了任命#65377;沒想到,20多年后,他還是得到了這項任命,而且官升一級#65377;
走馬上任后,江一真首先著手解決的,是衛生部第二任部長錢信忠的事情#65377;此時的錢信忠,也是這次審查的對象#65377;
錢信忠參加紅軍前,曾在同濟大學附屬醫院學過醫,解放戰爭中當過晉冀魯豫軍區#65380;華北軍區以及第二野戰軍的衛生部部長#65377;1951年受命赴蘇聯第一醫學院留學,獲醫學副博士學位#65377;1956年回國后,任總后勤部衛生部副部長兼軍事醫學科學院院長,翌年任中央衛生部副部長#65377;1965年接替馮玉祥夫人李德全任衛生部部長#65377;“文革”期間遭受迫害,下放農村勞動#65377;1973年11月恢復工作,回到衛生部任副部長#65377;鄧小平第二次復出后,鑒于衛生部長劉湘屏不懂衛生工作,于是任命錢信忠為第一副部長兼黨的核心小組成員#65377;“四人幫”和劉湘屏對此深為不滿,變著法子整治錢信忠,只讓他負責瘧疾等兩種病的防治工作#65377;“批鄧#65380;反擊右傾翻案風”時,“四人幫”和劉湘屏對錢信忠又打又拉,要他對鄧小平進行反戈一擊#65377;錢信忠說:“你們說的天安門事件究竟是什么事,我沒去,所以不知道#65377;鄧小平是不是反革命,這個我不能作結論,歷史自然會作結論#65377;”但不知怎的,有人說錢信忠曾揭發鄧小平在北京飯店理發時講過反“四人幫”的話#65377;
錢信忠雖是審查對象,但江一真考慮劉湘屏當政時他已挨整靠邊了,因此主張不把他當作重點清查對象,也不召開揭批大會,主要是找他談話#65377;錢信忠實事求是地說:“我是鄧小平同志的老部下,我沒說過小平同志壞話,那完全是劉湘屏一伙人捏造的#65377;”
江一真#65380;譚云鶴和清查小組經過慎重調查,把錢信忠的情況向中央作了匯報,建議恢復他的職務#65377;在還沒接到中央正式批復前,江一真就大膽地開始讓錢信忠在一些會議上公開露面,并代表衛生部講話#65377;
1978年春,在江一真等人的奔走爭取下,對錢信忠順利地落實了政策#65377;在此前后,黃樹則#65380;季中權等人也被任命為衛生部副部長#65377;
譚云鶴晚年回憶起這段歷史時,頗有感觸地說:“清查過程中,大大小小的矛盾都很多,集中起來不外乎說‘搞右了’#65380;‘搞左了’#65377;在江一真的領導下,我們的頭腦還算冷靜,牢牢把握兩條原則,一是事實,一是中央政策,所以盡管各種議論#65380;評語都有,但我們沒有偏聽偏信,基本澄清了重大的路線是非#65377;中央對衛生部的清查#65380;整頓和落實政策工作予以肯定#65377;”
加強中醫工作,提議設立國家醫藥管理局
江一真極為反感“單打一”#65380;顧此失彼的工作作風#65377;他在領導衛生部和全國衛生系統開展清查#65380;整頓工作的同時,也開始考慮衛生工作的規劃和發展#65377;
上任不久,江一真就向全國各地陸續派出了幾十個調查組,深入縣以下城鄉,分頭了解醫療衛生情況#65377;得到的反饋是:許多縣級醫院在“文革”中受破壞嚴重,醫務人員沒有消毒衣,病房缺乏被褥,甚至病人住院還要自帶行李#65380;飯食和陪住人員,有的甚至還要自帶藥品和燒柴;不少農村的合作醫療名存實亡,赤腳醫生隊伍極不健全,廣大農民有病無處醫治,由小疾而釀大病#65380;終致死亡的現象屢見不鮮#65377;
江一真心痛了!
還在1965年6月26日,毛澤東與身邊保健工作人員談話,批評衛生部是“城市老爺衛生部”,指示要“把醫療衛生工作的重點放到農村去”#65377;隨后,周恩來召集衛生部領導談話,對毛澤東的“六二六”指示作了明確闡述,要求動員醫療隊下鄉,為占人口85%的農民服務#65377;江一真認為,姑且不論毛澤東批評衛生部成了“城市老爺衛生部”這個論斷與實際情況是否相符,但“把醫療衛生工作的重點放到農村去”的指示,則完全符合國情,符合衛生工作的根本宗旨,對端正醫療衛生工作的服務方向#65380;調整衛生政策#65380;合理配置醫療衛生資源等方面,都有重大的導向作用,至今也不過時#65377;
在福建工作時,江一真就重視衛生工作#65377;如今執掌衛生部,肩負黨和人民的重托,自然更加用心#65377;他馬上親抓衛生工作改革,把衛生工作的重點轉到農村來,組織城市高級醫務人員下農村幫助工作,并為農村培養衛生人員#65377;后來,《人民日報》曾就農村合作醫療#65380;赤腳醫生等幾個問題,刊載了對江一真的訪談文章#65377;
為了加強愛國衛生運動的力度,中共中央副主席李先念親自兼任中央愛衛會主任,江一真以副主任身份,呼吁國家增加對衛生工作的投入#65377;
對眾說紛紜#65380;莫衷一是的中西醫結合工作,江一真也著手抓了起來#65377;當時,對中西醫結合有兩種走極端的意見:一種是主張純中醫或純西醫,認為中西結合醫啥也不是,沒有必要大力去發展;另一種主張中西結合醫,這派人搬出毛澤東講過的某些話,說中醫和西醫以后都得走中西結合醫的道路,純中醫和純西醫將來都不會單獨存在,這是中國特色的醫學發展的必由之路#65377;就江一真來說,他是主張繼承和發揚祖國醫學遺產#65380;爭取走出一條中西醫結合的新醫學道路的#65377;
但讓江一真感到緊張的是,當時不重視中醫工作的現象,不僅在全國范圍內普遍存在,而且作為國家最高衛生行政管理部門的衛生部,對中醫也極不重視#65377;在衛生部10多位正#65380;副部長中,雖然只有兩三人不是學醫的,但在懂醫的部領導中,中醫出身的一個也沒有#65377;有鑒于此,江一真提議讓中醫局局長參加部黨組#65377;
針對遭受嚴重破壞的中醫事業,江一真考慮衛生部中醫局局長呂炳奎年事已高,建議他抓緊遴選一位得力助手,以便今后續接他的工作#65377;呂炳奎向江一真推薦人選后,江一真親自接見,第一句話就是:不要追名逐利,要甘為中醫事業獻身,推動中醫走向世界#65377;
在衛生部工作的國際友人馬海德博士,十分贊成江一真的主張,以花甲之年帶頭學習中醫#65380;中藥知識,并拜請中醫皮膚科大師趙炳南為師#65377;江一真經常在各種場合表揚馬海德#65377;
江一真關注中醫#65380;推動中醫發展的言行舉止,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衛生部其他領導人,也影響了中央高層#65377;1980年,江一真離開衛生部大約一年后,國務院正式批準了中醫#65380;西醫#65380;中西結合醫三支力量“長期并存#65380;共同發展”的方針#65377;
醫療衛生事業的發展離不開藥品,而新中國醫藥行業生產落后#65380;缺醫少藥的現狀讓新任衛生部長江一真頗感揪心#65377;他清晰地記得那篇著名通訊《為了六十一個階級兄弟》,當時那些急需的藥品是用專機從北京調運到山西的;而唐山大地震后,又有多少人因藥品短缺而延誤治療?!另外,他也考慮到,醫藥是國際公認的特殊商品,藥品質量關乎人命,好藥治病#65380;假藥致命,普通群眾用藥既難選擇,也無法鑒定真偽,因此,政府有責任加強對藥品生產和使用環節的科學管理,保證人民群眾的用藥安全有效#65377;作為衛生部門,不能單純管醫療和衛生,還應管好藥品,要實行醫藥合并#65377;因此,有必要成立國家醫藥管理局,既做好藥品的管理,也推動藥品特別是中成藥的生產#65377;
這個具有前瞻性的提議,立刻得到衛生界和醫藥界的熱烈響應#65377;國務院領導接到衛生部的報告后,馬上召見江一真當面聽取匯報#65377;聽完江一真的陳情后,國務院領導當即表示支持,決定這一機構由衛生部負責組建并代管#65377;不久,中共北京市委書記楊壽山受派到衛生部當副部長,主要協助江一真籌建國家醫藥管理局,并兼任局長一職#65377;
江一真對國家醫藥管理局的要求是:盡快熟悉全行業的情況,倡導科技,更新產品,改造生產技術,嚴格管理,從嚴懲治制售#65380;經營#65380;使用假劣藥品的不法分子等#65377;總之,要用最短時間迅速改變醫藥生產的落后局面#65377;
國家醫藥管理局的架子很快就搭起來了,辦公場所等相應的配套設施也有了#65377;江一真審時度勢,又主張把它劃出去,成為衛生部代管但相對獨立的機構,以利其自身發展壯大#65377;國家醫藥管理局從衛生部分出來后,胡昭衡擔任局長#65377;此后,其局長均由衛生部副部長兼任,但在行政上則與衛生部平行#65377;國家實行醫#65380;藥分家后,現在直屬國務院,稱國家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65377;
擔任過中國紅十字會會長的譚云鶴曾說:“成立國家醫藥管理局是為了實行醫藥合并,后來分出去,是為了壯大發展,再后來幾經改組,變成現在的國家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65377;醫#65380;藥的合與分,都是適應形勢的#65377;但成立國家醫藥管理局,主要是江一真的觀點和功勞#65377;”
江一真在任衛生部長時的另一重大建樹,是設法和聯合國世界衛生組織取得了聯系和溝通#65377;1978年10月,江一真在北京與世衛組織總干事馬勒舉行會談,達成《中華人民共和國衛生部與世界衛生組織關于衛生技術合作的備忘錄》#65377;這項協定,對加強中國的醫學科學研究#65380;衛生工作及其他方面,與國際進行技術合作,發展中國的醫療衛生事業,具有重大意義#65377;
賢者讓賢,主動提議讓錢信忠接任衛生部長
江一真就任衛生部長后不久,馬上前去拜訪米勒#65380;馬海德等外籍醫生,連他們的家屬都熟悉了#65377;他給米勒夫人中村京子的第一印象是三個“特別”:特別樸素#65380;特別隨和#65380;特別誠懇,言談舉止完全沒把他們當外國人#65377;江一真初次家訪,就讓同樣從事醫務工作的中村京子消除了緊張和隔閡#65377;中村京子深情地回憶說:“我聽米大夫和馬大夫說過,江部長在延安#65380;在白求恩醫科學校時,對白求恩#65380;柯棣華#65380;傅萊等外國醫生,也像對待自己的親兄弟一樣#65377;到北京后,他稱馬海德大夫為老馬,稱米大夫為老米,稱我為中村,讓我們稱他為老江#65377;我也見過不少部長#65380;醫院院長,感覺誰也沒他那樣好接觸,讓人感到親切,無須顧慮,無須設防#65377;他腦子里好像沒有中國人#65380;外國人的概念,有的只是自己的同志#65377;他是個挺慈善#65380;特別慈祥的長者,是好同志#65380;好領導#65377;”
米勒在北京醫學院任副院長時,想建一個B型肝炎實驗室#65377;江一真就此項目的可行性親自作了調查,認為極有必要,馬上給予支持#65377;對米勒提出的建議方案,江一真都會認真考慮,過幾天絕對答復#65377;可以,不可以,他都會解釋清楚#65377;對“文革”中被康生#65380;劉湘屏之流定為“特嫌”的馬海德博士,江一真不僅予以重用,還向中央建議聘任他為衛生部顧問#65377;江一真經常就衛生部的工作征詢他的意見,特別請他發揮優勢,利用出國之機多與聯合國世界衛生組織接觸,宣傳中國的政策,以取得國際上對中國醫療衛生事業的支持#65377;
衛生部還兼管著中央保健局#65377;身兼中央保健局領導小組副組長的江一真,還身體力行為老干部排憂解難#65377;左腿傷殘的羅瑞卿大將復出后,曾問江一真有沒有讓他走出輪椅的可能,江一真請來一些骨科專家為羅瑞卿治腿#65377;當羅瑞卿得知西德可以安裝人造股骨讓他重新站起來時,向中央提出了出國做手術的申請#65377;中央先讓衛生部拿出一個可行性意見,江一真馬上通知正在西德訪問的衛生部副部長錢信忠,讓他協助了解在西德做手術的情況,搜集相關資料#65377;種種材料表明,西德方面完全有把握做好這臺手術#65377;羅瑞卿經中央批準出國,卻不料在海德堡骨科大學醫院手術時突發心肌梗死而逝世#65377;噩耗傳來,江一真扼腕長嘆:“太可惜了!”
在衛生部長任上,江一真親自參加過許多老同志的搶救工作#65377;只要有電話來,江一真不管再晚再累,也要趕到醫療現場#65377;當看到那些熟悉和尊敬的老干部因醫治無效而撒手西去時,他心里就特別難受#65377;
在完成衛生部的撥亂反正#65380;全國衛生系統工作走上正軌后,江一真卻主動提出讓賢#65377;
十一屆三中全會開過不久,江一真找到剛當選為中央政治局委員#65380;中組部部長的宋任窮,鄭重提出讓錢信忠接替他當衛生部長#65377;接著,他又找到主持中央日常工作的胡耀邦,誠懇地說:“錢信忠同志本來就是衛生部長,他有堅實的醫學背景,有業務水平,政治上經審查也沒大的問題,我壓著他不合適,應該恢復他的衛生部長職務#65377;我雖然也粗通醫學,但畢竟是半路出家,沒有接受過嚴格的技術和理論訓練,加上又荒疏多年,在醫學上不可能再有什么提升了#65377;當年我改行搞地方工作,也就是這個意思#65377;現在衛生部的工作已走上了正軌,三中全會宣告要把全黨工作的著重點和全國人民的注意力轉移到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上來,我想還是去搞地方工作,愿意到艱苦的地方#65377;”
胡耀邦贊揚江一真大公無私#65380;主動讓賢的品質,但他表示,眼下能夠安排的工作不多,希望他擔任河北省委第二書記#65377;江一真沒有討價還價,馬上表示愿意去河北工作,為中央解憂#65377;1979年3月15日,繼葉劍英之后,黨中央另一位副主席李先念找江一真談話,向他傳達了中央讓他去河北的決定,并讓他參加中央在京西賓館召開的河北工作會議#65377;
在3月下旬召開的以改革#65380;發展等內容為主題的全國衛生局長會議上,江一真有意淡出衛生界,因此請錢信忠當主角#65377;他在會議結束時,向與會人員作了道別,真誠希望大家支持錢信忠的工作,把衛生工作搞得更好#65377;
錢信忠本來就熟悉衛生工作,因此江一真和他交接起來很順手,氣氛也很愉快#65377;
提及江一真,錢信忠深為感動#65377;這位著名的紅醫將領在96歲那年由衷地說:“江一真同志也是老資格#65377;抗戰時,我給劉帥當衛生部長,他給聶帥當衛生部長,我們的職務和能力差不多#65377;他在衛生部清理‘四人幫’#65380;劉湘屏余毒的工作中起了很重要的作用,受到干部群眾擁護,由他來做國家衛生部長是沒有異議的#65377;但他大公無私,主動把衛生部長讓給我,而自己主動到艱苦的地方去當二把手#65377;他是個難得的好人#65377;”
1979年4月12日,晴空萬里,江一真從北京起程,前往河北赴任#653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