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下里,我仍然不時叫妻子“啦啦隊長”。尤其夜里,當兒子睡熟后,我爬到妻子身上去時,總要附在妻子耳邊說:“我要上場了,你給我助威啊!”

我的妻子是費了一番勁才追到的。她本來跟我不在一個分廠,按說難得牽上緣分,卻因為一場籃球賽互相認識的。那還是七年前國慶節期間,總廠舉行職工籃球賽,我們分廠和她所在的分廠都在一個預賽組,各自打贏幾場球以后,爭奪出線的時候對陣了。那場球賽打得真激烈,兩邊的啦啦隊幾乎喊啞了嗓子。我看到對手的啦啦隊里,一個漂亮姑娘站著,雙手不時揮動一面桌面大的金黃色的旗子,那旗子一揮,上百個男女啦啦隊員就扯著嗓子喊起來,那姑娘肯定就是啦啦隊的頭了。說實在的,我們分廠的啦啦隊氣勢要遜一些,啦啦隊長是我們的工會主席,五十多歲的小老頭,領著啦啦隊吶喊助威,就像率領職工列隊歡迎上級檢查或參觀什么的。但那天我也不知怎么了,只要那面金黃色旗子一揮,我渾身勁頭就嗖嗖地往上躥,在場上表現格外的好。作為中鋒,我的作用當然十分重要,對方專門安排兩個大個子對付我,但我仍然左沖右突,勇猛得很。
比賽結束時,我們高出了對方18分。我喘著粗氣望著那個揮金黃色旗子的漂亮姑娘,只見她也正望著我,瞪著眼,鼓著腮幫,一副不服氣的模樣。我們分廠工會主席上來跟球員們一一握手,尤其把我的手抓得久,說:“你只要像今天這樣發揮下去,決賽不拿冠軍也得拿亞軍。”我心里卻說:要是把你這啦啦隊長換成那個揮金黃色旗子的姑娘就好了。
后來的幾場比賽,我一聽見工會主席領喊口號,就會想起揮金黃色旗子的漂亮姑娘來,眼睛就忍不住往觀眾席上溜。也不知是沒看到那漂亮姑娘心里失落,還是連續比賽真累了的緣故,要不就是工會主席率領的啦啦隊不行的原因,我的表現連自己也不滿意,最終,我們連半決賽也沒打進去。工會主席問我怎么了,我回答不上來,眼前只見一片金黃色在晃。
大家都能猜到我為什么老說金黃色了。是的,那個揮金黃色旗子的漂亮姑娘后來就成了我的妻子。至于我怎么費勁追她的,這里就不細說了,反正,那以后我記不清有多少次鼓動工會主席,去與她所在的分廠進行籃球友誼賽;記不清有多少次在比賽后借故與她接近。直到一年后,她終于不再謝絕我的各種邀請,先是跟我去看電影,再是跟我進了咖啡館,然后跟我上了舞廳,最后在朦朧燈光下跳舞時,被我偷偷吻了一下也沒有惱怒,于是,我們的關系就突飛猛進,在第一次吻過她的八個月后,我們結了婚。
結婚的那天,我們工會主席在喜宴上指著我說:“大軍啊,今天你把我這啦啦隊長給撤了啊!”大家都笑了。我妻子也一臉的燦爛。
現在,回憶起新婚夜里,我還滿眼都是眩目的金黃色呢。我在上床前湊在妻子耳邊輕聲說:“今夜里,你就是我的啦啦隊長了。”妻子用一只胳膊肘輕輕搡了我一下,害羞地別開了臉。妻子的害羞更加激起了我的激情,是我把妻子抱上床去的,她的衣服也是我一件一件脫去的,當她美麗的胴體展現在我眼前時,我就像看到金黃的太陽一樣幾乎暈了,妻子則用雙手緊緊地捂住了臉。我盡量動作輕柔,妻子此時的嬌羞讓我疼愛不已。而當妻子也終于用雙手緊緊摟住我的時候,我再也沒法抑制自己澎湃的激情了,我覺得自己豪情萬丈,精力充沛,比在賽場上更為英勇、更為矯健,我在沖鋒、在騰躍、在灌籃;而扭動身子輕輕呻吟著的妻子分明是在揮著金黃色旗子為我吶喊。我徹底陶醉了……
婚后的第二天,我就給妻子起了一個昵稱:啦啦隊長。當然,只有我們兩個在一起的時候我才這樣叫她,這啦啦隊長的特殊含義只有我們兩個才懂。每當我這樣叫妻子的時候,她就羞紅了臉,狠狠瞪我一眼,我也就叫得更加起勁了。但妻子在賽場邊的啦啦隊長很快就被換掉了,因為當我們球隊再跟他們分廠球隊打比賽時,她雖然很起勁地揮旗吶喊,但一到中場休息就跑到我身邊來了,他們分廠說,弄不清她到底在給誰鼓勁呢。
妻子在我們婚后一年調到我們分廠來了。我們工會主席真的把自己啦啦隊長的頭銜讓給了她。但她這啦啦隊長也沒當多久,因為她懷孕了。妻子懷胎十月,我們的兒子出生了。當了媽媽后,妻子自然沒時間帶著啦啦隊跟著我們球隊出去打比賽了,我也不會贊成她扔下兒子去賽場邊揮旗子喊口號。工會主席常常向我搖著頭說:“可惜了一個好啦啦隊長啦。”
私下里,我仍然不時叫妻子“啦啦隊長”。尤其夜里,當兒子睡熟后,我爬到妻子身上去時,總要附在妻子耳邊說:“我要上場了,你給我助威啊!”妻子這時候就輕輕在我臀部擰一把,或是用手指在我嘴邊戳一下,嗔道:“不準你這樣說。”但很快,妻子就會扭著身子呻吟起來,我也就比在賽場上更加勇猛了。

我有時候想,人也是怪,妻子在賽場邊當啦啦隊長的時候那樣豪放,怎么在床上就這樣嬌羞呢?當然我心里是喜歡妻子這份嬌羞的。從什么時候開始,情形有了變化?我現在難以確切回憶了。也許,最初的原因是我看到一本雜志,里面有談性愛的文章,從中我知道了,做愛采取多種姿勢,可以激發雙方的激情。我當時就想,要是我和妻子多換幾種姿勢,比方說讓妻子換到上面,妻子會不會更加給我助威呢?當天夜里我就想跟妻子實施我的想法,不料卻遭到妻子的堅決反對。妻子說:“要那么多騷名堂做什么?”我還想進一步把書上的道理灌輸給妻子,妻子摁亮床頭燈坐起來,瞪著我,質問道:“你說,你是不是在外面花心了?有點厭嫌我了?”我趕緊又熄了燈,把她拉回被子里,向她保證沒有花心,沒有厭嫌她。妻子這才不吭聲了。但那晚她再也不讓我碰她。
這以后我也不敢要求妻子變換姿勢了。我在心里對自己說:還是按老規矩行事吧。但心里這樣說的時候,那種想變換姿勢的欲望卻越發在心底里往上沖。也不知是不是這種欲望反過來又壓制了自己“按老規矩行事”的激情,我似乎覺得自己和妻子做愛時勁頭不如從前了,做愛時間也明顯比過去短了。開始我還擔心妻子不滿足,但妻子并沒對我表示什么。
妻子已經基本上不去看籃球賽了,當啦啦隊長永遠成為了她的歷史。她除了上班,就只有經營小家庭和培養兒子的心思了。而我在籃球場上的勁頭也每況愈下。有一次,我們球隊和一個兄弟分廠的球隊打比賽時,已經退休的工會主席來觀看比賽。比賽結束后,他對我說:“大軍啊,我看你沒有過去的氣勢了。”我說:“已經過了35歲,該退出賽場了嘛。”
從那次比賽后,我就真的退出了分廠籃球隊。但畢竟忘不了籃球場上的豪邁,工余還是時不時地要去籃球場上和伙伴們打打“半邊賽”,夜里偶爾也夢見自己在賽場上縱橫馳騁,醒來后就有與妻子做愛的沖動。但真的與妻子做起愛來又激情不足,腦子里再沒有那種吶喊助威的熱烈了。
說起來不好意思,有一個女人就是在這時候撞入了我的生活。她曾經是總廠女子籃球隊的,我們還打過幾場非正規的比賽。她跟妻子差不多年紀,也早就退出球隊了。我不知道她調到總廠后勤部來了,我是去總廠另一個部門辦事,順便替分廠后勤科長送一份材料去總廠后勤部,才有了那次相遇的。我們都為這次相遇感到高興,一個勁聊當初打球的事,聊到了下班。我得知她住得不遠,上下班都走路,就堅持用摩托車送她回家。她下車后邀我去她家里坐一坐,我說行,反正老婆出差了,兒子在岳母家里呢,就跟她進了門。她說,索性在她這里吃晚飯吧,立即就去廚房里忙碌起來。我只猶豫片刻就不再客氣了。我們這些打球的,即便是異性相處也是大大咧咧的。我還想等她丈夫回來跟他喝兩杯呢。沒想吃飯時,她說了實話:因為性情不合,她已經離婚一年多了,兒子也讓丈夫帶走了,說著就大口喝酒。我勸她少喝點,她說沒事,還跟我碰杯。結果,我們喝了五瓶啤酒,兩人都半醉了。在半醉的狀態下我們都神經短路了,說起一些平常絕不會說的話。她說其實當初她暗戀過我,不過只有一陣子。我說有次球賽中我的手碰到她胸脯上了,心當時就顫了一下。說著說著,我們就抱到了一起,很快就上了床。
說心里話,今天回想那次出軌,我除了愧疚,心底里還是藏著激動的。我摟著她的時候,突然就有了要實現自己那種嘗試的強烈愿望,我和她變換各種姿勢,她全無折扣地配合著我,讓我激動不已;尤其是她在我上面熱烈動作的時候,我渾身熱血沸騰,好像回到“硝煙彌漫”的賽場上了。只是當半夜里我醒過來后,立即有了深深的懊悔。她也清醒了,將臉深埋進枕頭里。我連夜趕回了家,在家里再也沒睡著。

我在這里發誓,從那以后,我和她再也沒接觸過,我們都相互回避著。我覺得自己太對不起妻子了。因此,妻子回來后,我足有一個月沒有碰她。直到妻子奇怪了,問我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我才鼓起勇氣和妻子做愛。但是,趴在妻子身上的時候,我胸中一方面壓著沉沉的愧疚,一方面卻翻騰著那次出軌的場面,心中的激情怎么也出不來了。
接下來的幾次做愛,都是不成功的勉強形式,不是勃起無力,就是過早泄了。妻子還是關心我的,勸我去看看醫生。我一直拖著沒去。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有毛病了,要是真的有了毛病,能不能治好呢?
醫生:這位丈夫的處境并不是個別現象。要解決他在妻子面前不行的問題并不是難題,前提是了解他為什么會暫時不行。
從男性心理看,多數男性在性生活過程中,對性伙伴的反應和表現十分關注。比如女性在自己身下的呻吟是令男性激動、雄風大振的最佳武器。他反復強調妻子是“啦啦隊長”,實際上有雙重意義:在球場上,妻子高亢的聲音,鼓勵他不斷證明自己在群體中的能力和地位;在床上,妻子舒緩的呻吟,俗稱叫床,激發他征服的欲望和激情,全身心投入性的世界。一般而言,性伙伴的積極反應,既是男性能力和魅力的證明,能夠引發男人的自信心和自豪感,促進他更加投入性活動,也是女性對他真實感情流露的證明,讓他知道妻子對自己忠心不二、不棄不離。
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妻子在交歡時“叫床”的聲音對他的刺激效果逐漸下降,他希望得到新的證明,于是變換姿勢的要求出現了。他要求變換性愛姿勢,除了希望能使性生活有所變化之外,還希望在妻子那兒得到新的證明和鼓勵,這是對他的不可忽視的內在動力,只是這一點他自己并不明白。所以當他的提議多次被拒絕,并誘發妻子的懷疑之后,他內心深處出現了失落的感覺,并成為越軌的誘因之一。
但誘發陽痿的最重要的心理因素,還是因背叛引發的自我道德譴責。人都有道德良心,道德的典型特點之一,就是我們都多多少少會做違背道德的事,可是我們又明確知道所做的事情是錯誤的,并會在一定程度上自我批評、自我糾正。在那次的外遇中,他雖然無法克制原始的沖動,無法抑制獲得新肯定的欲求,而且新的刺激、花樣得到滿足,可是心靈得到慰藉的同時,道德鎖鏈也鎖上了心頭。正是對不起妻子的心態,使得當與妻子赤裸相見時,他內懷的是愧疚與譴責,而不是昂揚的雄風;聽到的雖仍是妻子的低吟淺唱,可曲調卻由激昂變為哀怨;看到的雖是妻子的動人曲線,腦海中顯現的卻是自己不忠的畫面。在這種心態下,他該做的是調整心態,如果自我調節無效,有必要求助于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