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舞聲起。
這是一場設于皇宮內苑的家宴。
時為東安王朝貞武二十六年,八月十五,夜。
月圓人圓,對于貞武帝宇文肅來說,這是一場重要的家宴。
八年前,其元配嫻定皇后犯謀逆罪而被賜死。不久,真相水落石出,原來是嬪妃勾結外臣陷害。雖然他事后痛悔,奸人也得到應有的報應,但大皇子宇文浪天卻從此與父親生隙。
六年前,十八歲的宇文浪天離宮出走。
年初,在染了一場風寒之后貞武帝的身體便大不如前,對大皇子的思念和愧疚之情也更深切。
此時,如有感應,大皇子突然回宮了,并表示愿與父親盡釋前嫌。貞武帝龍顏大悅,當下決定擺此盛宴,以滋慶賀。
然,等待半晌,大皇子的身影卻還未見,最先到的人是二皇子宇文潮玉。
宇文潮玉,今年二十歲,生母是鄭淑妃,身嬌病弱,早亡。
他的容貌繼承了母親,細致,美麗,瘦削而蒼白。穿著寬大的月白色錦袍,在入秋的月下微風中行來,飄逸著,如仙似道。
“拜見父皇,與諸位娘娘。”
絲般的發披滿肩頭,抬臉,眉宇之間的光華如玉般溫澤。
又過半晌,大皇子的身影還是未見。
難道他^雖回宮,心蒂卻仍未解?
貞武帝的神情產生些許蕭瑟。
為解父憂,潮玉道:“皇兄想必有事耽擱,父皇,兒臣宣梨園歌舞以助興,邊看邊等,可好?”
潮玉侵淫于曲藝,在梨園弄了一支歌舞班,常以親自排演歌舞戲曲為樂。
貞武帝點頭默允。
于是,歌舞聲起。
身若扶柳的領舞女郎,著一身雪白紗衣,在一群翠綠色舞衣宮伎的簇擁下,跳了一曲由潮玉親編的送春舞。
女郎的腰肢柔軟,彎曲自如,身輕如燕。
似一朵飛絮在春風中旋轉,飄蕩,時而歡陜,時而輕緩。
修長的雙腿高高抬起,雙手揮動長長的水袖蕩出炫麗的波紋,如風吹皺了春水,一圈又一圈。
臨到高潮之處,身后的舞伎們捧了一籃籃鮮花朝天揮灑。
頓時,香氣如沸,亂花迷人眼。分不清眼前是花還是人,人比花矯艷。
鮮花還在風中舞著,風景旖旎到了極處。如一首清歌,余音裊裊般纏綿。
眾人皆醉,唯端坐于上首的貞武帝因為大皇子的久候不至而憂心,龍顏毫無歡悅之意。
這時,一陣鼓聲,摧山崩岳般劈殺進來,打破了寧靜的清音。
神志迷醉中的眾人精神一振,連神思縹緲的貞武帝也大吃了一驚。詫異地搜尋,貞武帝發現,那突如其來的擊鼓之人,正是久候而不至的大皇子浪天。頓時面露欣喜。
宇文浪天,著一身短袖的勁裝,開得極低的領口下隱隱露出胸前勻稱的骨骼,胳膊上有堅實的肌肉高高隆起,強健有力。身體隨節奏而狂擺,散發出狂悍而撩^的致命氣皂。
這一刻,站在一排大鼓前,雙手揮槌,左右開弓,用力地擊打著,情緒激昂,氣勢雄壯,集所有的光芒于一身,也收斂了幾乎所有后妃宮女全心的注巷。
貞武帝一生僅有兩個兒子,潮玉溫潤如玉,綿柔如絮,太好說話,也太過謙遜:而浪天反叛卻有個性、有主張,認定的目標可以百折而不回,他體內所蘊藏的強大爆發力有時連宇文肅也感到不可抵擋。
心潮隨著鼓聲而不停起伏,隨著高潮的到達,猶如巨浪洶涌迎面撲來,又如狂風平地卷過漫天,表演者和聽眾同時陷入一種說不出來的壓迫與緊逼感中,激動得簡直要透不過氣來了。
宇文浪天原本玉簪固定的發髻倏然散開,落了幾束于臉旁,其余皆在身后獵獵飛揚。
鼓點更疾,如奔襲中的千軍萬馬,沖鋒!沖鋒!
聽眾漸漸都受不住,雙手捂在糾結的心口。
這時,一聲清越的簫音加入了伴奏。
如在一壺沸騰的開水中注入一絲冰泉的調劑。人們才仿佛自廝殺的噩夢中驚醒,深緩了一口氣,再度感受到身邊清風明月的柔情。
原來,是二皇子潮玉覺得哥哥的鼓打得越來越急促霸烈,殺氣騰騰,有收勢不住的趨向。趕忙用簫聲壓一壓,將打鼓者漸漸淪陷的理智喚醒。
溫潤如玉的潮玉,隨身總是攜帶一管紫竹洞簫。他的演奏也如其人一般,潤柔纖細。甘美而優雅。
浪天此時才得以收勢,大汗淋漓。
抬眼,對緦的弟弟輕輕點頭以示謝意。
潮玉未停止自己的吹奏,只是不著痕跡地淺笑回禮。站在那里,寬大的衣袂無風而自動,在月光下,整個^散發出寧靜而瑰麗的光芒。
簫,本是曲高而和寡的樂器,是孤獨的避世者。簫的韻,具有天生的悲劇性,讓人不由自主閉上眼睛去領略。
襯著清風明月,潮玉婉轉的簫聲讓氣氛變得壓抑起來。
后妃中年紀較長的是張賢妃,今年已經三十多歲,最懂察言觀色。
眼看著皇上聞音而有所感,已漸漸流露出濃重的傷懷之情。便輕聲向身旁的閔德妃:“妹妹,若是你的琴聲與殿下的簫樂和上一曲,也許會更動聽。”
閔德妃藍澈,今年還不到二十歲,擅長拂琴。向來也冰雪聰明,立刻吩咐貼身宮女速速端上一張七弦琴。
也不用琴凳,直接就放置于自己的雙膝,輕輕起調。
她的調子一起來,立刻又起了轟動全場的效果。
正跟隨著潮玉的簫聲而調息的浪天最先把目光投落于她的身上。而陷入傷感中的貞武帝也回神過來。
潮玉本人稍微詫異地回首望向年輕的庶母,但沒有暫停,很快便也與她的琴音配合起來,彼此相融。
仿佛天生便是搭檔,他們配合得竟天衣無縫,存在無法言說的神秘默契。
全場寂靜。
晶瑩如雪的少女,翩翩如玉的少年,就算沒有音樂為背景,也是一幅絕世的佳景。
這時,浪天也重拾起鼓槌,一下一下,順著琴簫的節奏而輕輕敲擊。磨合了幾個音節之后,竟與之也融成—體。
待一曲終了,浪天揚手,將鼓槌瀟灑一扔,伏地而拜,語聲朗朗:“兒臣參見父皇!”
一直專心于演奏的德妃藍澈,入宮僅三年半,從未有幸見過傳說中的浪天皇子。
適才隔得遠,也未曾看清,此時才有工夫抬頭細看。
只見他鼻梁高聳,劍眉斜挑,眸光熾烈如火。站在潮玉的身邊,張揚的鋒芒完全掩蓋了前者。
驀然,端麗秀美的年輕妃子失神變色。
宇文浪天此時也正看向藍澈,并無異色,“想必這位就是德妃娘娘?德妃娘娘琴藝高超,兒臣深感佩服。”
貞武帝喜滋滋地道:“德妃琴藝,在整個宮廷算來都是數一數二的。”
這時,潮玉道:“前日有人送了一張絕世名琴在兒臣府中,兒臣正愁無人堪配,不如進獻給德妃娘娘?”
貞武帝含笑點頭。
這一夜,賓主盡歡。
“愛妃,你看朕的兩個皇兒,誰更適合成為將來的君主?”
這一日,貞武帝突然問藍澈這樣一個意外的問題。
她先是愕然,繼而微顯慌亂,“皇上身體康健,還能穩坐龍廷多年,考慮這個問題——未免太早。”
貞武帝長嘆一聲,輕輕摩挲著她端放在膝上的玉手,愛憐而傷感地道:“朕的身體,朕自己知道。自開春那場病后,漸漸力不從心。愛妃,雖然你年紀輕,但諸多妃子之中,唯你冰雪聰明,體貼善解,朕對你也最是珍愛信任。所以,你我之間,也不必拘禮,不用忌諱。我們只似尋常夫妻一般,討論一下百年之后。說實話,你覺得朕的兩個皇兒之中,誰可堪付大任?”
溫暖的柔情如涓涓細流在心底淌漾。藍澈好不容易平定了心底的感動才答了他的問題:“臣妾認為,以二殿下的溫存個性,將來必定可做得一個賢君。”
貞武帝蹙起了眉,“潮玉是溫存,但太過寡淡優柔,不如浪天,雷厲風行,凡事自有主張。”
“正是因為太過有主見,才顯得有些獨斷專行。”藍澈斗膽再提不同的意見,“現時舉國升平,四海安定,大殿下適合于亂世中脫穎,而不勝任一個太平之君。”
貞武帝聞言,沉默半晌:“好的,愛妃,容朕深思。”
宮室回廊,藍澈緩緩獨行。
今早貞武帝的一席話語,令她感受到一片深切情意,受寵若驚。
“德妃娘娘留步。”
回首,身后左右都空寂無人。
她受驚地追問—聲:“何人在此?”
身邊空置的一排宮室中,有一扇門突然開了。一只手臂伸出來,霸道而有力地將她扯了進去。
呼吸之間,是青年男子的氣息。對方近乎蠻橫的肢體接觸令她心生慌亂,掙扎著脫離,“何人放肆?”
一只大手緊緊捂住了她的嘴,“別亂喊,是我。”
朗朗動聽的語聲,有幾分熟悉。仔細看清,竟是大皇子浪天。
似乎料定她不會再無狀高呼,浪天放下了自己的手,“見過德妃娘娘。”神情卻并無半點尊敬,眼神火辣辣地盯緊了她的前襟。
藍澈在他異樣的注視下幡然醒悟,經過適才一番捌止,自己前襟肯定有所走光。低頭一看,果然酥胸半露。又羞又氣地背過身去整理好衣衫,她板起了臉孔,“大殿下,你未得旨意而擅入內廷,還藏身偏室行止不軌,真是放肆!”
浪天卻仍是似笑非笑的一張臉,眼底隱含一絲冷誚,“德妃娘娘,若說我行止不軌,那當日在流光河上拋頭露面,與陌生男子隨意搭訕的某位宮妃之舉動就很端莊嗎?”
藍澈驚愕地抬頭望定他,“你——”
“是的,兒臣自然記得德妃娘娘的樣子,一顰一笑,皆清晰深刻,不敢或忘。”他的語聲漸漸溫柔,靠近她,將她圈靠在門板和他身體之間,望著她的眼神無比深邃,“那一夜,我本去祭奠我那冤死的母親,盼她早得超度,往生極樂……可河燈沉了,我心中無比難過,以為老天不長眼,令我母親生前受苦,死后也不得安寧…是你,好心的夫人,為我寬解,平我郁結……德妃娘娘,謝謝。”
說謝謝二字時,他的臉離她很近很近,嘴唇幾乎可以貼上她的耳垂。
她渾身酥軟,竟使不出力氣來推他走開,而聽他話里的悲哀與溫情,也不再好意思板起臉來訓斥,便只一動不動,僵硬地蜷縮著。
幸而,他馬上放開了她,緩緩抽開彼此的距離。
“可是,德妃娘娘,”退離到一尺開外的浪天,聲音也恢復了一開始的冷誚,“流光河的初遇,我們并未真正搭上過話,回宮之后,也沒有什么相處的時間……為什么你會認為我是個獨斷專行的人呢?”
藍澈的心驀然下沉。
正是因為太過有主見,才顯得有些獨斷專行——這句話,是她今早在皇上面前對他的評語。
這么快,他便知道得一清二楚,實在令她驚懼得渾身冰冷。
早聽說大皇于此次回宮大有野心。原來,他的行動已經那么快。深宮內廷居然到處皆布了眼線。
這個男子,并非獨斷專行這么簡單,簡直還深沉可怕。
而且,變臉比翻書還快。
這不,突然之間又恢復了一副溫柔的樣子,“德妃娘娘,看來你對我的了解還真的太少呢,以后花時間好好研究一下,在父皇的面前,給我—個公正的評價,好嗎?”
“而且,”他微笑著,裝作很不經意地道,“你對我的那位二皇弟,似乎頗為偏愛呢!這個樣子,真的很不公平哦。”
直到他翩然地離開,很久,藍澈還呆呆地回不過神來。
就在一個月前,閔德妃藍澈回家鄉前洲省親。
閔妃出身前洲望族,父親曾官至御史中丞,在她入宮不久便英年早逝,唯剩寡母和幼妹在府。
這一年初,妹妹遠聘西疆大都督之子,年底即將完婚:年中,又是其父的四十冥壽。皇帝格外恩準藍澈回家鄉前洲省親,讓她在妹妹遠嫁之前與家人做一次團聚,并參與父親的冥壽祭奠,以盡為人子女之孝。
這一天,恰是七月中元,盂蘭盆節。
前洲城里家家戶戶都做好一個河燈,趕到流光河的岸邊,追祭祖先,超度亡靈。
傳說,只要在這一天趁夜黑放下河燈,可以讓那些彷徨的亡魂借燈光的照引得路重生。
有錢的人家,會雇上大船,駛到河中來放燈,趁機游賞。
以藍澈的身份,本不宜如此拋頭露面。但妹妹自那日清晨開始便不停慫恿,讓她親自為亡父祈福。想想,一人深宮,此生未必再能得到這樣的機會,而且,天黑夜深,又是自家雇了船,低調一些的話,想必沒人注意。猶豫再三,便答應了。
為表誠意,她的河燈是親手制作的。用木板鐵絲加了五色紙,糊成一朵五彩光華的水中蓮。
當她們的船到達時,人群已黑壓壓地擠滿兩岸,幽深漆黑的河面上光華璀璨,到處都漂浮著精巧絕倫的各色河燈了。
船駛到河心,藍澈與妹妹一同來到船舷,著侍女點燃各自的燈,默默祝禱一番,放入了水中。
“河燈亮,河燈明,放河燈的人兒喜悲情,河燈一放三千里,妾身歲月祭天應,放河燈,放河燈,今日放了明日應……”
有人在清唱著本地的小調,用的是仙呂宮的唱腔,清新綿邈。
就在離她們家停船的不遠處,早泊著一艘裝點華麗的大船,歌聲便是自那里傳來。
都是城中官宦世家的子女,合起來包了一艘大船,甚至擺了酒席雇了歌女出來玩耍湊熱鬧的。
水中漂浮著的美麗紙燈,好似通了靈性一般,跟著節奏輕微晃漾,燭影搖曳。
漸行,漸遠,漸漂逝…
觸景而傷,藍澈不由輕輕地也哼唱起來。
她用的卻是惆悵中夾著雄壯的正宮調,唱著,便止不住地有些高亢起來。漸漸壓過了那清唱的歌女。
惹得附近的人都向她張望,指指點點。
更近一些的地方,泊著一艘瓜皮小舟,舟上的客人衣履鮮明,貴公子哥模樣。
青年公子手持的也是一盞蓮花燈,點燃了正準備放入水中,被她的歌聲所吸引,竟呆望了半晌。
漸漸意識到了自己的引人注目,藍澈戛然而止,雙頰通紅地匆匆退避入內艙。
青年公子追著她的背影悵然若失,凝頓片刻,才蹲下身去,放了手中的花燈。
花燈隨著水波而浮沉,他對逝去親人的孝敬之心和祈祝之情全都托付在那一星點的火光之中,也隨之而浮沉。
藍澈避回艙中,并沒有馬上收回游離在迷人夜景中的心,掀開窗簾,繼續觀望塵世的紛囂。
妹妹依在她的身邊,玉指輕點,“看那瓜皮舟上的男子,多么英挺貴氣,必定出身不凡呢。”湊近她的耳邊,“剛才,也正是他。看你看得最目不轉睛。”
藍澈的臉微微地紅了,但還是忍不住多看那人幾眼。
那是個錦衣華裳的青年公子,氣質高貴,燈影下的輪廓很剛毅。此時正緊盯著河面,眼中流露了幽沉的哀傷,隱隱的,似乎還蘊藏一股鋒利的恨意。
“呀!那燈…”
妹妹突然輕聲叫起。
藍澈立刻看到,那青年公子的河燈沒漂出多遠,突然不明原因地不停打旋,竟而——沉沒了。
燈主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眼底涌現出深沉的痛楚與濃烈的失望。
藍澈猜測他與所奠的亡人之間,必定存在著極其深厚的感情,驀然于心不忍,叫過一位侍女,向她吩咐了幾句。
侍女領命,走到甲板上大聲朝對面道:“那位公子,我家夫人說了,放河燈時,人們的確是依據河燈的漂浮狀況,來判斷亡魂是否得救。如果河燈順利漂得很遠或靠岸,表示亡魂已經到達彼岸世界,位列天國仙班了:如果燈在水中打旋,則表示鬼魂已經感應到它,將它拖住了:如果燈在水中沉沒,則表示亡魂得到拯救,已經轉生投胎了。總之,一切都是良好的祝愿。所以請公子不必著急。”
青年公子聽完這番話,眉宇間的陰暗稍霽,向著她的船深施一禮,“多謝夫人開解!”
聽他的口音,并非前洲本地人士,說的是一口官話,朗朗動聽。
藍澈掀起了簾子,朝他點一點頭,微微一笑,轉頭便吩咐起錨回府。
眼見她們要走,對方突然不顧貿然唐突,急切而大聲道:“在下狼天,京城人士,不知夫人貴姓,府上何處?”
之前一切舉動皆已是極度出格,藍澈怎敢再搭他的話,甚至通名報姓?
毅然下了簾子,不予理睬。
直到中秋之夜才發現,那位僅有一面之緣的狼夭公子,竟就是當朝大皇子——宇文浪天。
“娘娘,二殿下求見。”
壽春宮的宮階下,宇文潮玉一身藍衫,臨風而立。
身邊跟了個小太監,懷抱一張古琴。
“中秋的時候就說要獻一把琴給娘娘,直到今日才拿來,實在慚愧。”潮玉說著,誠心抱愧的模樣,白暫俊美的臉龐上泛起些微的紅。
“沒關系。”藍澈恬然笑起,忽又想到浪天的話——你對我的那位二皇弟,似乎頗為偏愛呢!不由將笑臉繃住。
宮廷之內,步步艱險。
自從那日與宇文浪天會晤之后,藍澈說話行事都極為小心。
未覺有異,潮玉揮手讓小太監把琴抱上一旁的石桌,親自上前解開琴套。
藍澈看到,那把琴,通體漆黑,連珠式,長約三尺一。琴身上有梅花形斷紋,可見年代久遠。
忙走過去,翻開琴底檢視。
琴底頸部,刻有綠漆草書。字跡清晰可辨,乃是“春雷”。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神品春雷?”驚喜地抬頭望向送禮的人。
潮玉微笑,“正是春雷。”
一刻也按捺不住,藍澈就著石桌隨手彈了幾個音階。
那高音區的聲音,宛如金石般清脆,而轉到低音區,又豐滿渾厚。
她高興得嘴都合不攏,“謝謝你潮玉,這么好的東西都忍心割愛。”
潮玉只淡淡地笑,“寶劍贈烈士。”笑容雖淡,目光卻深,又說了一句,“……名琴贈佳人。”
藍澈不語,只回望著他,目光也變得幽然。
這時,突然聽到一個聲音:“抓賊拿贓,捉奸拿雙。父皇,現時你總該相信兒臣沒有冤枉好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