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3日下午,河南省委書記徐光春接見了謝延信,并贈送他四個大字,“大孝至愛”。
謝延信,河南焦作煤業(集團)鑫珠春公司機電科員工,1973年和謝蘭娥結婚。翌年,妻子病故。在此后的幾十年里,謝延信一直照顧著癱瘓的岳父、年老的岳母以及一個癡呆的內弟。
在常年的辛苦操勞下,患有高血壓的謝延信3次腦溢血。迄今,他仍照顧著前妻一家。有一句話他常說,“人要講良心。”
謝延信老了。很多人跟他打招呼,都稱呼他的小名。
“亮,吃了沒?”“吃了吃了……”他停下腳步,頭微微顫抖,說話聲音也跟著抖。
30年前妻子臨終托付
腦溢血每發作一次,謝延信就會忘掉一些事情。
現在,他居然忘記了前妻謝蘭娥的樣子——她也沒照片留下來。“就能想起來,她干活可麻利,手比我快……”在鄉親們的記憶中,謝蘭娥中等個頭,長得端莊,大大的眼睛,見人先笑。
1973年,謝延信當時姓劉。劉延信與謝蘭娥家離了不到半里地。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再加媒人一句話,那年4月16日,他們結婚了。
小夫妻倆住著一間半土坯房。一下雨,屋里就漏水。小夫妻就得上房頂,用塑料布壓屋脊。他壓磚塊,她給他遞塑料布,夫妻恩愛。
1974年,謝蘭娥患上了“產后風”。謝蘭娥在患病治療期間,病情曾一度出現好轉。1974年農歷九月的一天,她又犯病了。在兩次犯病間隔,蘭娥曾多次跟丈夫談道:她這回要是熬不過去,謝家剩下的這幾口人,就交給他了。
劉延信握著妻子的手,說:“爹媽我管,你放心去吧!”妻子牙關緊咬,雙眼流淚,雙腿亂蹬,咽下最后一口氣。
照料癱瘓岳父17年
當時,劉延信在朱村礦附近一家磚廠燒窯。妻子離世5年后,岳父謝召玉也失去了勞動能力,腦中風使他只能扶著一張大板凳跪著走路。劉延信開始幫岳母照顧岳父。謝召玉曾在焦作礦務局朱村礦從事井下工作。礦上的人都知道,謝召玉很苦。妻子多病,女兒蘭娥早逝,兒子彥妞癡呆。礦區有什么廢品,謝召玉也不忘撿起來,多少能賣幾分錢;在食堂打飯,他總是頭低著,想在地上撿點零錢和糧票。
“亮不太愛說話,一到老謝家就干活。”鄰居說。
劉延信見岳父扶著的板凳太重,就去找岳父的老朋友姜修身做張輕的。姜修身嘴上應承了,但并未動手做,他不知道謝召玉是否還能使用板凳了,“醫生說老謝熬不過一個月。”可是劉延信照顧得很好。他在病房里打了一個月地鋪,一夜合不了幾回眼。
癱瘓的人臥床,必須不停翻身并清潔,否則極易患上褥瘡。但臥床17年,謝召玉從沒患過褥瘡。
“亮硬是幫老謝拉回一條命。我一看,這板凳非做不可了。”姜修身說。
一件襯衣穿10年
1983年7月,為了支撐起岳父家的經濟重擔,劉延信改姓謝,頂了岳父在煤礦的班。
劉家在當地是大戶,他改姓,本家不少人覺得丟臉。“我咋辦?總不能看著謝家一家幾口餓死吧。”此時,他已喪偶9年,虛歲30。
那個晚上,家族會議從8點開到12點,除了這句話,劉延信沒有再說別的。14個男性家族成員最后一致同意他改姓。
1983年,謝延信剛下井時,月工資60元。為了多掙些錢,每次從井下上來,他都會扛些廢棄的夾板。這樣,他一個月還可多拿20元。不過錢還是不夠用。
4元錢的塑料涼鞋,他穿了6年。一件白襯衣,他穿了10年。為了省下菜錢,謝延信在招待所門前開了一塊2分地的菜園。在門口的菜園里,謝延信最喜歡種油菜,“從冒芽就可以吃菜,一直吃到油菜開花。”家里用的煤,大多是他在礦區撿的零散煤塊。
1997年,焦作市舉辦“家庭美德”演講,9名宣講團成員,就他一個男的。當時已過國慶節,他還穿著一雙涼鞋。
常會跑丟的癡呆內弟
2004年前,謝延信和岳父一家都住在朱村礦上的小招待所。謝延信一人除了要負擔家中的經濟開銷,還要和岳母輪番照顧岳父。
岳母馮季花生性要強,眼見過得不如人,心中總藏有一團火。有時候,為了一盆洗腳水的涼暖,她也會發火數落女婿的不是。遇到這種情況,謝延信只是笑笑。
“蘭娥的囑咐忘不了呀。”他對長一輩的工友說。
岳父很喜歡武俠小說,卻不能看只能聽,謝延信就借來小說給他念。
“我其實一點兒也不想看武俠小說。”謝延信說,“我初中畢業全荒廢了,看小說可費勁兒了。”謝召玉常常白天睡覺,晚上聽女婿念書。謝延信白天上班,晚上念書,常常讀著讀著就不自覺地睡去了。
謝延信一天要有12個小時耗在礦上。長期的有勞無逸,摧垮了謝延信的身體。1990年,開始吃醋泡花生,以降低自己的血壓。2003年,因為腦溢血,謝延信三次住院搶救。岳父謝召玉1996年去世。去世時,他是焦作礦務局醫院接冶的唯一沒異味的長期癱瘓者。
謝延信的內弟彥妞也常會給他招來麻煩。彥妞吃飯得喂,大小便得照顧。一不小心,他會把熱湯喝得順脖子流。謝延信在菜園里,用石頭砌了一個廁所,專供內弟使用。
內弟嚇著誰家小孩了,謝延信還得登門向人家道歉。他收集了不少包裝用的塑料帶,趁空閑編織成籃子,送給鄰居們,作為日常打擾的補償。
彥妞常跑丟,于是,鄰居們都出動,在礦區內外,到處喊著他的名字。那時,謝延信總會急得半死。
親女兒管謝延信叫叔
劉變英是謝延信與謝蘭娥所生的女兒。母親患“產后風”的日子,劉變英靠借奶度日。母親離世,父親又去照顧謝家后,一個親戚牽來了一頭母山羊,以中藥催奶,喂活了劉變英。
10歲前,劉變英在伯伯家。16歲前,父親沒有給她買過任何新衣服。16歲那年,她第一次向父親要來了5元錢,在街上買了一盒2元的胭脂,被狠狠訓了一通。
“結婚前,我經常想,要是我父親能跟別人一樣,經常給我買穿的、吃的,該多好呀。”曾經有段時間,她甚至有點怨恨父親,“那時管他叫叔。”18歲時劉變英的右眼被小孩誤傷,視網膜脫落,急需手術,就因為湊不夠500元錢,她耽擱了治療時機,那只眼幾乎失明。
幸好,當時定親的對象王永強沒有嫌棄她。1995年初,他們結婚了。
出嫁前一天的下午,沒有給她添置任何嫁妝的父親,送她一本《上海毛衣編織法》。
書頁里附有一段父親練書法的作品。上面寫著“有苦方有甜,甜與苦相連;甘愿長吃苦,方能長久甜。”
2006年8月,《人民日報》刊登了謝延信的事跡后,采訪他的記者越來越多。
2007年1月23日下午,河南省委書記徐光春接見了謝延信。
“你的名字,早就在我的心中,應該向你好好學習。”徐光春說。
謝延信稍微抖動著頭,“我應該做的,我應該做的……”將近半小時的會面,他沒有再說其他的話。
見省委書記前,單位領導花390元,給他買了一件棉夾克,一條黑西褲,一雙黑皮鞋。其價格,創了他的消費紀錄。
“這貴衣裳穿著,感覺還真不一樣。”他遵照攝影記者的要求,整了整夾克的下擺,點著頭笑。
摘自《新京報》2007年2月11日
編輯/李小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