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時,他們已收拾好工具,準備走人了。我走近一看,磚頭已全部運到拍定地點,我暗自責怪自己多心了。
天快黑時,才來了一車紅磚。那些搞搬運的臨時工都回去了,上哪去找人?我轉來轉去,在大橋邊碰到三個扛錘子的農民工,他們正準備回家。我問他們有一車磚,要搬運,干不干?一個黑臉膛的漢子說:干。
三個人跟著我來到新居。閑談中,知道他們住在西郊,離這有二十多里地。平時是在建筑工地攬事做。
一車磚頭,下了一個多小時,還要運到幾十米開外的工地。我問他們要多長時間?黑臉漢子說,要三個多小時。于是我打電話告訴家里,說要晚點才能回。
那漢子說:“老板,你回去休息吧,事做完了,你再來付錢。”
我一想,這樣也行。我守著也沒用,不就是幾塊磚嘛。于是我給他們買了瓶礦泉水,準備回去。轉念一想,不如把工錢也給了他們,晚上隨他們干到什么時候,我就不要來了。于是我把講好的工錢,也如數給了他們。
黑臉漢子調侃說:“老板,別人做完事,還討不到工錢。你倒好,事還沒做,先給錢,你就不怕我們拿到錢就跑了?”
“你們不是那號人。”我說。“老哥,就憑你這句話,你不給錢,我們也會幫你把磚運完的。”說罷,雙手遞給我一支煙。
臨走時我說:這磚晚上一定要搬完,拜托了。他們說,受人錢財,為人做事。這是做人的本分。你就放心回吧。
回到家后,妻問我卸磚的事,我把情況一講,妻說,你這樣信任他們,只怕你前腳離開,他后腳走人。丟下的磚,明天你找誰去?我說,不會吧。嘴上是這么說,心里卻惴惴不安起來。真的如妻說的那樣,我找誰去?
妻說,我這里蒸了一鍋紅薯,等會你就送去給他們做夜宵吧。他們沒走,就督促他們把事做完。妻說得有理。于是我帶著一袋紅薯,回到了工地。
我去時,他們已收拾好工具,準備走人了。我走近一看,磚頭已全部運到指定地點,我暗自責怪自己多心了。
“我說了,老板肯定會來的,對吧?”黑臉漢子熱情地招呼我。“你們事做完了,還沒走啊?”我說。
“等你呀。”“等我來送夜宵嗎?”我把一袋紅薯遞過去。
他們一見紅薯,樂開了:“哎呀,這是好東西。你走后,為了搶時間,我們不但沒吃東西,連水都沒喝一口,正餓呢。”
“你就為送紅薯才來的?沒別的事?”黑臉漢子問我。
“沒別的事。”我搖著頭說。黑臉漢子笑瞇瞇地說:“難得你老哥一片好心,我們也不能讓你白走一趟。給,這不是你的嗎?”
我接過一看,啊,手機,我的手機!
“你把手機丟到這里,你要是不來,我們還真不知怎么辦。”
我接過手機,掏出100元想酬謝他們,被謝絕了,又想叫一輛的士送他們一下,正和司機說話間,回過頭來,只見他們扛著錘子,已走了好遠,邊走邊回頭說:“哪用坐車啊,二十里地,抬腳就到。”
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我有點歉意,也有著深深的感動。
(董路摘自《揚子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