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上學(xué)見到狗就遠(yuǎn)遠(yuǎn)躲的她,如今養(yǎng)著一條純白的什么名貴犬,和女婿天天幫它洗澡、吹毛,甚至抱著吃飯。
去年冬天,我和老伴到美國探望女兒一家。
女兒已經(jīng)很洋化了。小時候上學(xué)見到狗就遠(yuǎn)遠(yuǎn)躲的她,如今養(yǎng)著一條純白的什么名貴犬,和女婿天天幫它洗澡、吹毛,甚至抱著吃飯。女兒在電腦前繪圖一定抱著狗,尤其是女婿,上班前肯定和狗吻別。女兒做的飯菜都一式兩份:一份滴血的牛排、豬排,是她和女婿、狗吃。女兒女婿不喝開水,天天喝的是花花綠綠的飲料或什么酒,或者是冰牛奶。另一份是做給我們吃的:清蒸魚或者白切雞等,吃著覺得無滋無味。因為女兒很少用鐵鍋炒菜,說油煙污染環(huán)境。雖然女兒滿懷孝心,總叫我們愛吃什么就吩咐,說這是美國,全世界的東西都可以買得到。老伴嘀咕了一聲:“買不到我們中國的美食!”女婿不會說漢語,但他學(xué)會了一樣:每隔一個星期就掏一個手工做的紅紙信封給我們,里面裝著1000美金。女兒翻譯說,他叫我們?nèi)ネ?,喜歡什么就買什么。
但老伴對他不滿意,說他一回家就只和狗玩,不肯開車帶我們?nèi)ザ碉L(fēng),不理會我們天天呆在家里的苦悶。女兒做晚飯時,他就開著車帶那叫什么“帶耳鈴”的狗去兜風(fēng),然后到商場買一大袋狗吃的、玩的、穿的,一樣?xùn)|西都沒給我們買。老伴偷偷生氣,說:“以為我很窮嗎?我想來這玩罷了,看他跟狗那個親熱樣?!?/p>
以往的冬天,老伴最喜歡吃狗肉,天越冷吃得越厲害,幾杯酒和著一碟狗肉下肚,就開始胡言亂語的高興說話。可是今年他只有流口水的份,因為女兒說:“在美國殺狗要坐牢的,這里沒有狗肉賣。爸爸,你這個要求我無法滿足你,回國再吃吧!”
在女兒那兒已經(jīng)住了3周,再過3天,就要回國了。那天早上,女兒開車去領(lǐng)我們的回程機(jī)票。女婿不小心碰倒客廳里的大花瓶,那大花瓶恰好砸中“帶耳鈴”的頭,狗竟然死了。女婿大驚失色,迅速用毛巾裹住“帶耳鈴”的尸體,呱里呱啦地給我們說了一通就立刻出去了。
老伴見了,說:“哇!快,動手做紅燒狗肉,我快饞死了!”我說:“女兒說在美國殺狗得坐牢,我怕惹麻煩……”怕什么?又不是我們殺死的,不關(guān)我們的事的。反正是狗肉,好吃的。老伴邊說邊動手,用開水燙褪了毛,又到花園掃樹葉點燃,欲把狗的皮烘焦……
我心里總不踏實。突然,凄厲的警笛自遠(yuǎn)而近,接著女兒家的門鈴響了,我趕緊去開門,嘩!有5輛車停在女兒家門前,車上下來很多人,一個警察模樣的人掏出一個什么證件,直接來到花園,把在花園烤狗的老伴銬住。我和老伴不會英語,只是大驚。一個白人婦女悲傷地說:“賣葛!賣葛!”一個黑人姑娘甚至脫下外套,包著那個烤得焦黃的狗,邊包邊流眼淚。
正在這時候,女婿抱著一個透明的四方體的玻璃容器,女兒拿著一大束紅玫瑰回來了。女婿一看到被燒焦的“帶耳鈴”,竟然號啕大哭。掏證件的警察跟女兒說了一大堆話,女兒也說了一大堆。之后,女兒跟我說:“媽媽,你們闖禍了。如果沒什么證明狗是被花瓶誤殺的話,鄰居說你們殺狗罪名成立,你們就得在這兒坐牢了?,F(xiàn)在,即使有證據(jù)證明狗不是你們殺的,但你們把狗燒焦了,也不容易脫身了。你現(xiàn)在回房間收拾爸爸和你的衣服,跟他們?nèi)ゾ鸢?。你們絕不能說準(zhǔn)備做紅燒狗肉;若說了,你以后就永遠(yuǎn)不能入美國境內(nèi)了。你們要一口咬定,說要給狗洗澡為它送行,然后烘干它的身子。幸虧還沒給狗開膛破肚,否則你們就悲慘了,也害慘我們了,我和邁克一生的信譽(yù)都沒有了。無論何時何地,永遠(yuǎn)都記載著這污點?!?/p>
于是,在中國是“文明家庭”的我們,卻在美國被帶上了囚車。進(jìn)去的第一天,翻譯跟我們說,警察問你們是否殺了狗,請如實說。我和老伴一口咬定沒殺狗,可他們不相信。翻譯叫我和老伴在很多材料上簽了名。第二天又被送到另外一個地方,翻譯說問話的人更高級了,不要說謊話,否則不能回國。我們又照女兒所教的一口咬定,于是我們每天都被送到一個地方,讓形形色色的人問話,有州動物保護(hù)者,有動物協(xié)會的,有動物義工的……我們在無數(shù)的材料上按了無數(shù)的手印。第5天,是女婿送來客廳的監(jiān)控錄像,才證實我們的清白,我們才得以自由。
而女兒給我們買的飛機(jī)票已經(jīng)作廢。本來準(zhǔn)備隆重安葬“帶耳鈴”的女婿,因為我們燒狗惹來鄰居報警,錄像證實女婿不善待動物,被處以10000美金的懲罰,3年不準(zhǔn)養(yǎng)動物。
我和老伴那個悔呀……直到現(xiàn)在,心還在疼!
(祝梅摘自《雜文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