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菊打官司

林樹榮

她的名字也叫秋菊，跟張藝謀導演的電影《秋菊打官司》里的女主角名字一模一樣，且也打起了官司！不過她告的不是村支書，而是她以前的相好劉寶，用現在時髦的話來說，就是情人。此事在他們牌樓鄉引起了一場軒然大波！有的說秋菊的心夠狠的，說什么也得看在從前跟劉寶要好的份上，怎么能這樣翻臉無情？有的說，這事也怪劉寶，明明知道秋菊已嫁了人，他干嗎還跟她粘粘乎乎，這不是自搬石頭自砸腳嗎？更有人說，都是那電影不好，教得女人不知廉恥，連面子也不要了，私了的事干嗎上法庭？秋菊媽更是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求女兒：“你不怕出丑，可我要做人呢，不想讓人戳著脊梁骨罵！”

秋菊為什么要把劉寶告上法庭，這事說來話長。究其原因，根子還是在一個“窮”字上。他們這里是全縣有名的窮山村，每年靠政府撥下的救濟款度日。秋菊家更困難，那年她爹上山采藥跌死了，拋下三個孩子，且都是女的。她是老大，生活的重擔自然壓在了她身上。她們家的那塊坡地緊挨著劉寶家，劉寶見她們孤兒寡母的，便經常去幫助她們。日子一長，他便和秋菊好上了。秋菊娘也很喜歡劉寶，認下了這個未來的女婿。一晃秋菊已是二十好幾了，可劉寶卻沒辦法娶她，家里土抹石壘的破屋子怎么做新房？還有2000塊錢的彩禮他也拿不出。

“菊啊，咱不能在劉寶的一棵樹上吊死，娘要給你另找戶人家。”娘對她說。“不，這輩子我除了劉寶誰也不嫁！”她堅決地說。“不是娘狠心，劉寶確實人不錯，可他太窮。俗話說：女婿有半子之靠。他能使我們家擺脫窮困嗎？菊啊，恐怕他連你也養不活！難道你心甘情愿苦一輩子？再說你兩個妹妹還小，最起碼小學要給她們念完吧？”秋菊不言語了，因為娘說得實實在在！開門七件事，哪一件不要錢？她心里也曾不止一次地問自己：劉寶能使自己過好日子嗎？難！

娘見她不開口，知她心里矛盾著哪，便趁熱打鐵：“你看三嬸的閨女小丫，嫁了個跑運輸的老板，歲數雖是大了點，但小日子過得紅紅火火！聽說女婿今年還要給三嬸家翻樓呢！”娘這一通話聽得秋菊一愣一愣。

沒過多久，村里做媒的高姨上門了，替秋菊找了個燒磚窯的，年紀比秋菊大十五歲！磚窯生意好，聽說年收入不下10萬元。她娘聽了笑得嘴巴都咧到耳朵根，滿口答應！很快男方送來1萬元彩禮。她娘從未見過這么多鈔票，點了半宿也沒點清楚。

劉寶知曉這事后跟秋菊大吵大鬧，罵她忘恩負義沒良心！秋菊委屈得嗚嗚咽咽哭了：“我知道對不起你，可你連2000塊錢彩禮也拿不出，叫我怎么辦？人家都外出打工賺錢，可你不肯，怕我變心。你又沒一門手藝，不會賺錢。你看你襯衣都破成這樣子，丟人現眼。還有……”見他臉陰沉，秋菊才剎住了話頭。

男方約定秋收前來迎娶，娘答應了，秋菊也不反對，因她對劉寶不再抱什么希望了。結婚前兩個月，秋菊和那個燒磚窯的叫黃興的男人見了面。發現他臉上長著好幾顆大麻子，她心涼了！不過，黃興挺疼她的，給她買了一條金項鏈，還有新衣裳和皮鞋，還領她到飯店吃了一頓海鮮。她從來沒這樣享受過，不由對他有了好感。

一天，她和劉寶在地里勞作，天忽然下起雨來，他們忙到山腰上的一個窩棚里躲雨。劉寶突然發瘋般抱住她，先在她臉上狂吻，然后手在她身上不規矩起來。秋菊使勁掙扎著，可怎么敵得過身強力壯的他，于是被他占有了！事后，她哭著打他、罵他、啃他，他沒還手，還得意地說：“你本來就應該屬于我的！這下我跟你扯平了。”他這樣的作為，秋菊是無論如何想不到的，只能吃啞巴虧。

可要命的是，秋菊這個月的月經卻沒有來！她知道自己懷了孕，心里著了慌。她本想瞞著她娘，但懷孕的癥狀出來了，又是喜酸又是嘔吐。在娘逼問下，她說出是劉寶給害的。娘罵了聲“畜生！”后嘆了口氣：“唉——誰讓他這么窮呢！不過他對我們家是有恩的，不好去告他。事到如今也沒了法子，好在你馬上就要結婚了，盡量爭取瞞過去吧。”

結婚這天娘教她，晚上同房時裝痛，還把一塊染了雞血的白布塞給她。就這樣瞞過了黃興。十月懷胎一朝分娩，秋菊產下了一個女嬰，好在長得像她，所以沒有閑話。黃興對女兒“不足月”也沒絲毫懷疑，認為早產一兩個月是常有的。

黃興窯上的事很忙，從早上出去一直要到晚上回來。秋菊盡量把新家料理好，使丈夫沒有后顧之憂。她還常牽掛著苦命的娘和兩個妹妹，經常帶點吃的用的過去。黃興很大度，對她照顧娘家一點沒意見，還說你娘苦了一輩子該孝順她。秋菊聽了很是感動，覺得這男人挺有良心的。

這天，秋菊在家洗衣裳，聽得有人敲門，開門一看竟是劉寶！她心一緊，問：“你來干嗎？”他嬉皮笑臉：“我來看望你呀！一日夫妻百日恩嘛，難道你這么快就把我給忘了？”秋菊臉沉了下來，不客氣地說：“我現在已為人妻了，希望你不要來打攪我平靜的生活。”劉寶嘿嘿一笑：“怎么，想趕我走？告訴你——我是來看我女兒的！”她忙去攔他，可他強行走進她的房間，打量了一陣熟睡的孩子，說：“這是我跟你的愛情結晶，要是我說出去……”下面的話他不說了。

秋菊聽了頓時恐懼起來，女人最要緊的是名聲，這事如果被丈夫知道，這個家肯定毀了：“你說，要我干嗎？”他豎起兩根手指：“不多，2000塊錢。”她倒吸了口涼氣：“你心怎么這么黑？你啥時候有過這么多收入？”“不舍得？那我走。”他拔腳就往外走。她一咬牙喊住他：“我給！不過你得寫下保證，以后不來煩我。”她拿出筆和紙。他寫完拿著2000塊錢，樂得一蹦一跳地走了。

可秋菊怎么也沒想到，隔了兩個月他又來了，一開口就是5000塊錢！這下她沒轍了，因為丈夫每月只給她2000塊錢作為日常開銷，那能剩下多少錢？上次的2000塊是她平時積蓄下來的。“你這人怎么說話不算數？我哪來5000塊錢？”劉寶冷笑著說：“問你男人拿呀，他賺那么多錢，5000塊錢對他來說還不是毛毛雨？我給你三天時間。”說完他扭頭走了。

秋菊怕事情暴露只得問丈夫要，并撒謊說她娘家要修房。黃興二話沒說，把錢給了她。盡管劉寶說話不算數，可她還是要他寫保證書。劉寶根本沒把這當回事，歪歪扭扭地寫了，然后“嘿嘿”兩聲，揚長而去。

過了幾個月，劉寶又厚著臉皮來了，這次胃口更大，開口就要1萬塊錢！秋菊氣得七竅生煙，罵他：“你怎么這么不要臉？寫的保證書不算數，你這無底洞叫我怎么吃得消！你卑鄙，你無恥……”他仰脖大笑：“哈哈哈哈……我就要你吃不消，就要讓你那黃麻子知道，我是你第一個男人，又是他女兒的親生父親……我還是給你三天時間，若拿不到錢，我就鬧到磚窯去！”說完惡狠狠地走了。

第三天早上，劉寶正準備去秋菊家取錢，忽聽有人敲門，開門一看是郵遞員，那人遞給他一封信。他拆開一看，竟是法院的傳票！秋菊將他告了！

劉寶因犯敲詐罪和強奸罪，被批捕并判了刑。此事在全鄉鬧得沸沸揚揚，褒貶不一。

后來秋菊把女兒不是丈夫親生的事告訴了黃興。了解其中的隱情后，黃興原諒了她。4年后，秋菊和他生了個胖小子，夫妻倆的感情一直很好。

（責編：非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