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人的文憑

羅文海

李云在一家廠子里做裝卸工，一天到晚一身臭汗，骨頭都累散了架。李云于是很想有一份好的工作。

一日，李云在街上閑逛，看到了一個辦證的小廣告。他于是心血來潮，也想去辦一個試試看，說不定還真能憑此找到一個好工作。

李云撥通了辦證人的電話，說：“請問碩士的證書能辦嗎？”對方說：“什么都能辦。”李云說：“哪要多少錢？”對方說：“最好的3000元。”李云說：“質量可靠嗎？我要北大的，要網上也能查得到。”對方說：“這是最好的，就剛才說的那個價格。”李云說：“好吧。”

一個星期后，李云搖身一變成了北大畢業的碩士。為了怕別人一眼看出他是一個水貨，他又到書店去買了幾本應聘技巧方面的書。書啃完了，他決定出去試試運氣。

他首先應聘的目標是一家民營制藥公司。這天李云打扮得西裝革履，派頭十足，去了這家公司。走到公司大門口，他看到大門口有一塊清潔墊，他于是很是認真地在清潔墊上蹭了蹭腳上锃亮的皮鞋。看著那些急匆匆往里趕的應聘者，李云心里笑道：我的初試已經過了。

果真，那些急匆匆往里趕的人都被淘汰了，李云和另外幾個蹭干凈了鞋子的人都進入復試。

復試是總經理親自把關。輪到李云了，李云輕輕地敲了敲門，聽到一聲“請進”后，李云推門進入了總經理辦公室。進門后，李云的眼睛一亮，總經理是一個女的，三十多一點的樣子，有閉月羞花之貌。李云的眼睛又滴溜溜地在室內轉了一圈，沒有發現什么機關。

總經理招呼李云坐，李云就坐了下來。抬起頭，他發現總經理的眼睛正直直地望著他。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啊！像兩口深潭，深不可測，又像兩團火焰，激情四射。

李云心中冷笑道：想用這道題考我啊！我早就在書上看到了。況且我赤腳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打道回府吧。李云于是也睜大雙眼，面帶微笑，和總經理來了個四目對視，只看得天昏地暗，兩眼發黑。總經理終于收回了目光說：“好，你很有自信心，現在說說你心目中的工資待遇標準。”

李云心中想：定太高的工資，怕人家讓我干高級的事情，到時什么也不會干，那樣就會穿幫，還是定低一點吧，自己要求去干一個普通工人的活。李云于是說：“2000元。”總經理聽了一愣，隨即說道：“好！你明天就過來上班，當我的助理。”

李云一聽，當她的助理，我能行嗎？自己是繡花枕頭一個。他于是說：“總經理，還是讓我當一個普通的工人吧，我想從最底層干起。這樣也好多積累經驗。”

總經理笑著說：“你這樣的人才，我可舍不得那樣糟蹋啊！”

李云不好推辭，他于是后悔不該把文憑弄這么高。

第二天，李云忐忑不安地坐進了總經理助理的辦公室。總經理把李云叫了過去，對他說，你是我的助理，你不能隨便離開辦公室，你必須保證隨叫隨到。

李云屁股坐在真皮沙發上，感覺如坐針氈。后來他一想，大不了被炒吧，這樣一想，他就拿起了桌上的報紙悠然自得地看了起來。到了下午快下班的時候，桌上的電話響了，李云一接，是總經理的聲音：晚上和我一起去吃飯。

這是總經理的朋友們聚會。在酒桌上，總經理拍著李云的肩膀，向朋友們介紹道：“這是我們單位剛來的碩士生。”

大家看著年輕英俊的李云，嘴巴里都嘖嘖地稱贊道：年輕有為，前途不可限量啊！

李云被大家捧到了天上，于是喝得酩酊大醉。

第二天，李云又陪總經理去洽談了一個業務。總經理向客人介紹了他是碩士后，就讓他在一旁坐著喝茶。談生意的事情，總經理自己去辦了。中午吃飯的時候，總經理叫李云陪客人喝酒。李云于是就把客人們敬總經理的酒全部攬了過來。

從這以后，總經理不管是洽談業務還是參加宴會總是帶著李云，向別人介紹的時候，總要在李云的名字前加上這是我們單位的碩士生。

久而久之，平時上班無所事事的李云終于明白了，自己在公司的作用是“二牌”：一是公司的一塊金字招牌；二則是總經理酒桌上的擋箭牌。

李云隔三岔五就被喝得不知東南西北。

李云也樂得過這樣的日子，整天什么事也不要干，除了給漂亮的總經理拎一下包外，就是山珍海味地吃喝。月月工資按時拿，這真是神仙過的日子！李云有時晚上做夢都笑醒了。

總經理為什么對自己這么好？什么事也不讓自己干，自己想去廠子里轉一下，總經理都不讓。難道她是怕我累著？她是不是看上我了？李云美美地想著。能找到這樣一個漂亮的富婆，真是天上掉餡餅，交了狗屎運啊！

總經理有時會喊李云陪她一起喝咖啡、唱歌、健身，兩人形影不離，只差沒有手拉手了。這使李云更加堅信總經理對他有意思。

李云于是在總經理面前更是殷勤，在酒桌上更是生猛。有時總經理會捶捶他的背，嗔怪他：少喝點啊！身體要緊啊！李云一聽到那嬌滴滴的聲音，就像是聽到了沖鋒號，更是勇往直前。

終于有一天，李云在酒桌上為總經理沖鋒陷陣的時候倒下了。到醫院一查，肝硬化晚期！李云哭了，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怪自己當初被這假文憑迷惑了，走上了這條不歸路！

這天總經理過來看李云，李云想想自己的日子不多了，流著眼淚說：“總經理，我想對你說一句話。”

總經理坐下來說：“你講吧。”

李云結結巴巴地說道：“總經理，其實我好喜歡你。”

李云以為總經理會淚流滿面，一把摟住他的。哪知總經理眉毛一豎說：“做你的白日夢吧！告訴你李云，你的戲該結束了！”

李云心頭一驚：難道我的假文憑被總經理看出來了？

總經理瞪著眼睛說：“你一開始到我們公司應聘，我就知道你是我們的老對手三聯制藥有限公司派來的間諜。”

李云連忙說：“總經理，你弄錯了，我真的只是想到你這兒混口飯吃。”

總經理哈哈一笑：“算了吧，間諜會承認自己是間諜嗎？告訴你吧，一般沒有受過特殊訓練的人來我這兒應聘，是受不住我那幾分鐘的審視的，況且你條件這么優越，開的工錢那么低，說明你一心想進入我們公司竊取我們的藥品配方。三聯公司對我們已經虎視眈眈很久，一心想整垮我們，我于是將計就計，把你留下來放在了我身邊，沒想到英雄難過美人關啊！”總經理說完，又是一陣哈哈大笑。

李云的肺都要氣炸了。原來自己這病是這個臭娘們故意整的，他真想起來把她給撕了。但是轉念一想，也不能全怪她，只能怪自己弄巧成拙，被別人誤會了；只能怪自己貪心不足，還想把總經理摟到懷里。

這樣一想李云心里的怒火就消了。他不想再看身邊的這個女人了，于是閉上了眼睛。兩行淚水順著他的眼角滾了下來。

這時，門被“砰”的一聲推開了，兩人一驚，見是一個護士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護士站穩腳根后，激動地說：“李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被誤診了！你不是到了肝硬化晚期，而是普通的腹腔炎積水。”

“什么？”李云一聽，從床上蹦了起來，“那個該死的醫生，居然開這樣的玩笑！”

“給你診斷的那個醫生原來只是一個江湖郎中，他是買了一張假文憑后招聘進我們醫院的。”那個護士繼續說道。

李云病好后，撕了那紙假文憑，重新去當他的裝卸工了。

（責編：非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