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圣東
我在光明中學讀初一那陣,爸爸、媽媽都出門打工了,爺爺、奶奶隔代的加倍疼愛讓我簡直成了“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孫悟空,就連學校老師也對我這個獨生子沒有辦法。
這天下午,我放學回家后仍然像往常一樣看起電視來,不知什么時候,書房的門開了,我感覺爺爺、奶奶站在了門前。我沒有理會,我知道他們沒有什么大不了的事,總是一些“少玩會、多看看書”的“日常用語”,聽了讓人很不舒服。
“兒子,你出來一下。”喲,不對勁,我忽然聽見爸爸在叫我!爸爸不是在廣州嗎?我抬起頭一看,可嚇壞了,因為站在我面前的爸爸不是原來那個爸爸了——他黑油油的頭發已經變得雪白,臉色也陰郁著,布滿明顯的皺紋。我足足愣了幾分鐘,再也沒有心思看電視了,起身跑到爸爸跟前,哭著問:“爸爸?你是我爸爸?你怎么成了老頭?”
爸爸還沒開口,淚水卻先蒙上了他的眼睛,他自言自語地說:“哎,是誰造的孽啊?怎么成這樣子了呢?”我清楚地記得,暑假里我還在廣州玩過,不到40歲的爸爸雖然苦點累點,但頭發黑黑的,精神狀態也不錯,哪像現在這樣?我正在疑惑間,爺爺、奶奶站在了面前。爺爺握緊爸爸的手,又眼淚汪汪地看著我說:“孩子,你知道的,你爸爸暑假里還好好的,可……”
我不明白地問:“你明明在廣州的嘛!回來做什么?”
“爸爸想你,就回來了,而且爸爸這次回來就不打算再去了!”爸爸高興地說,臉上還泛著紅光。
我掩飾不住內心的喜悅說好,但一會兒又擔心地問:“可是,您的頭發……”
“不要緊,明天我們到醫院看看,應該沒有大問題的。”爸爸輕松地說。
可第二天,我放學回家,爺爺告訴了我一個不幸的消息:醫生們說爸爸的頭發是給急白的!
“急白的?”我奇怪地瞪大了眼睛,腦子轉得飛快,“不過,歷史上有這樣的事兒,春秋時的伍子胥為了過城門,不是一夜間把頭發給急白了?”“哦,對,對,伍子胥!醫生也這么說的!”爺爺、奶奶幾乎異口同聲地說,爸爸還一臉羞愧、自責的神情,好像對不住我似的。
“可爸爸為什么事這么急呢?”我睜大眼睛問。
“這還用說嗎?爸爸就你一個獨生子,不是為你還為別的什么呢?”奶奶嗔怪地說。我慚愧地低下了頭,爸爸的頭發是急白的,是為我才急成這樣的啊!我難過極了,老實巴交而近乎迂腐的爸爸啊,兒子不聽話,盡管打、罵好了,為什么要急成這個樣子呢?想著想著,我不禁為自己過去的不聽話羞愧不已,剎那間像懂事了許多。“哎,都怪我不聽話,讓爸爸這么快就變老了!”
“孩子啊,這就對了,你應該知道今后該怎么做了,要不,你爸爸還會加速變老的!”奶奶像是有無限擔憂地說。“那好,我一定改!”我昂昂頭拍拍胸脯說。是啊,誰讓我是小小男子漢呢?我驕傲地轉過頭去,我發現爺爺、奶奶、爸爸都笑了。
爸爸果然說到做到,他在家里承包了幾畝田,又開荒種了菜園,每天還抽出大量時間陪我學習,和我做游戲。我呢?在爸爸濃厚親情的包圍下,仿佛一下子長大了,天天按時上學,認真聽課,不亂向爺爺、奶奶要零用錢,放學回家也絕對先做完作業再去玩耍。所以,只過了半年時間,我的學習成績就上升了二十多名。我的班主任為此專程到家里家訪,把我的巨大進步告訴了爸爸,爸爸聽了心里可樂了,班主任走后,爸爸喜得走路都一蹦三跳的。
轉眼一學期結束,放假回家的我進門就喊爸爸快來看成績單。但這回我又傻了眼——正坐在客廳中間的爸爸頭上的白發居然又變黑了。我正要問個究竟,爸爸卻樂呵呵地對我說:“兒啊,這一切都是爸爸騙你的。你想,原來爺爺、奶奶嬌慣你,你不聽話,成天看電視打游戲機,爺爺、奶奶拿你沒辦法,爸媽聽說了也心里急呀,你還只有12歲啊,這樣下去怎么得了?所以,這學期開學你把500元學雜費打游戲機輸了之后,爺爺、奶奶給我打電話時,爸爸、媽媽才痛下決心,寧愿少掙錢,也要回家好好陪你,教你怎樣讀書,怎樣做人。我從伍子胥一夜間愁白頭發的故事中得到啟示,回家前就在美容店里染白了頭發,沒想果然立馬有了效果……”
我不相信。
“是真的!”爺爺、奶奶喜滋滋地點頭說。
原來是這么回事啊!明白過來的我一下子撲進爸爸懷里,在他臉上親了個夠。好半天,爸爸才喘著粗氣說:“孩子,為了獎賞你,爸爸、媽媽特地準備了一件最好的禮物……”
我“騰”地從爸爸懷里鉆了出來,迫不及待地問:“什么禮物——”
但我的話還沒說完,卻被一雙溫柔的手攬進了懷里,小臉蛋也被一頭濃密的黑發“蹭”得癢癢的、怪舒服的……
哦,是媽媽,不用看,我就知道是媽媽!媽媽的懷抱和愛撫是我最難忘又最熟悉的,我哭著問:“媽媽,你是回來過春節的嗎?”
“不,”媽媽不無欣喜地說,“媽媽不只是回來過春節,媽媽決定再不出門、再不離開你了……”
我和媽媽、爸爸緊緊地擁抱在了一起,爺爺、奶奶也笑得露出了大牙。
(責編:王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