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 直
在國人的文化中,凡人是不能與“天神”直接對話的。老百姓知道有天,但叫天天不應;老百姓知道有神,但神卻不顯靈。“天神”離我們很遙遠,我們只能敬而遠之。但人們都知道沒有“天神”相助,自己的力量是不能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于是聰明的國人便創造了一個媒介,這就是“巫”,“巫”是能溝通“天神”的,肉眼凡胎辦不成的事兒托付給巫師呀,他能搞定。
我們的“呼風喚雨”、我們的“驅魔逐邪”、我們的“撒豆成兵”、我們的“飛檐走壁”都是由巫師借助于神力來幻化的。國人的高明之處是有自知之明,剛正不阿的神仙不可輕易褻瀆,黎庶之民不敢直接去買通,但我們會“中轉”,有人看準了市場的需要,于是“巫”的角色應運而生。譬如媒人就是我們婚姻關系中的“巫”,男女之間像隔著上帝,不敢直接對話,愛被神秘成“天意”,破譯男女之間的“緣分”要請媒人。這個男人女人之間的“巫”不知毀了我們人間多少人的真情、真愛。而其他的巫師,在不作法時就是我們身邊的同伙,有七情六欲,甚至有的比我們凡人更貪財好色。
在我們現實中,還有一種活著的“巫”,這就是某些能借“公權”而為他人謀私的官人。這些官人比起“巫”來要莊重得多,甚至還有幾分神圣,他們“作法”的方式和程序比起巫來要陽光,但本質都一樣,那就是“借力”,巫借的是天神之力,官員們借的是對政策、規則甚至是法律的解釋的權力,因為官員有時就是組織、政府的化身,比起巫來請神,還少了一道麻煩。
比如央視《焦點訪談》曾報道過,云南思茅地區一張采伐令就毀掉了幾萬畝的原始森林,其實官員并不想歡林子,但木材商想砍,可木材商沒有那么大的“法力”,于是便找到了官員去搬“天神”。果真靈驗,官員們從“上級精神”那里破譯了“造林要講效益”的玄機,于是決定:砍掉生長慢,沒有經濟效益的原始森林,改種生長快的經濟林。有了砍伐的名義,就有了違法的膽子。于是為官一任,造孽一方的大行動開始了。有幾個幼稚的村民想集資買下自己農田四周的林子,可鄉政府不賣,那些村民好納悶,為啥我出二十萬不賣,木材商只出十八萬鄉政府就賣了呢?難怪那些村民迄今還是村民。
巫師的最大害處是收了人家的錢財,請不來天神相助,不能幫人消災,巫也就不靈驗了。可是,請官員相助那是相當的靈驗。思茅地區政府砍林子就是一例,官員們為木材商辦事,那可一切都豁出去了,夠意思!
其實思茅地區砍倒的不僅僅是一片林子,也是對我們現行體制的一種對抗,在這些官員的心中,他們壓根兒就不信我們的立法能限制他們“借用”權力的本事。好多的林子可以再種,一百年長不出,我們再等一百年,人類在五百年之內還不會毀滅嘛。但是,官員們蔑視自己體制內的法規行為,這就比“巫師”作法時不是驅邪,而是作鬼更可怕了。因為,天神的天威是巫師們借不來的,但我們的“公權”官員們卻能借來。
應該讓我們的“公權”像“天神”一樣,不是哪個巫師想請就請得來的,那就是要有真正意義上的民主和法制,才能限制官員的借權越軌。
插圖/Temiz(土耳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