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洪波
安徽原省委副書記王昭耀在法庭受審,十分配合檢察機關工作,對所有指控一路“沒有異議”,在最后陳述中,他說:“我愿意現身說法,警示廣大干部,并爭做從寬處理的典型?!眳⒓优月牭囊晃环▽W教授說,在安徽工作時,王昭耀經常是某一方面工作的典型,即使成了階下囚,也忘不了爭當典型。這是12月10日《民主與法制時報》的報道中講的。
報道中提及另外兩名貪官,一個是安徽省原副省長王懷忠,他因為受賄五百一十七萬元,巨額財產來源不明四百八十多萬元,被扣押財產一千零八十五萬元,因拒不認罪,被判死刑。這是為了與王昭耀作對比的,王懷忠顯然是“拒不認罪的典型”。
報道中還提到的一名貪官是劉俊卿,受賄一千七百多萬元,巨額財產來源不明一千八百八十萬元,被扣押財產四千多萬元。因為官小一些(劉俊卿是原雙輪集團董事長、亳州市人大財經委主任),劉俊卿在“貪官名氣榜”上排名不怎么樣,但在“爭做從寬處理的典型”上,已經比王昭耀先行了一步,正是他把王昭耀檢舉了出來。
每當看到這種一人而貪占幾百萬元、幾千萬元的案子,我總是感嘆相應地區的人民不知哪輩子作了孽,以致非得來供養成窩成群的混蛋不可。當然,這樣的案子在不少地方都不缺,就表明不少地方的人民上輩子都作了孽。這是一種宿命論的觀點,很要不得。但恕我直言,看到腐敗官員殺頭都嚇不住,像韭菜一樣充滿必然性地割不完,我對那種建立在“殺嚇模式”上的反腐還真的不能信心滿滿。
我曾經很不理解何以會有“巨額財產來源不明”。我母親打理家務,每天總要講講買哪個菜花了幾塊幾,一角兩角都清楚得很,聽得我有時都不耐煩。我算不清幾塊幾毛的賬,但成百上千的款項.總還是有個大概。幾百萬幾千萬的錢都說不清來源,怎么可能呢?現在看來,確實是可能的,像王昭耀、劉俊卿,都面臨殺頭,要做“從寬處理的典型”了,還有那么大的款項說不清楚來源,這可能就不是故意隱瞞什么事情,而是真的記不清。
但越是這樣,就越讓人寒心,有人在為一個月三五百塊的工錢不能到手而妨害治安搞“跳樓秀”,有人在為每個月兩三百塊錢低保費怎樣度日殫精竭慮,有人為“窮得只剩下錢”而憂愁,還有人苦惱于被捉起來了以后幾百萬的錢記不起來源。生活境況的錯落性,我們算不算一個典型?
有人以比爾·蓋茨的財富計算,說一美元掉在地上,他不會撿起來,因為他在與彎腰撿錢同樣時間內的收益大于一美元。其實要論效益,王昭耀當官的效益就遠比比爾·蓋茨高。王昭耀說,安排誰當官,也就是動動嘴的事。動動嘴,時間不比彎腰撿錢多,收益卻高得很,向王昭耀行賄的人中間,有三十個是為了買官,平均下來每人花了十多萬元。當官也可以是一種創造財富的途徑,過去人們大批“讀書做官論”、“當官發財論”?,F在,“當官發財”不是一種論點(甚至不允許成為一種論點),事實卻已經形成,這樣的時代算不算各時代中的一個“典型”?
我想,論“爭做典型”,當今世界上肯定有一些國家的人會把我們視為一種典型,那就是“可憐可憫的典型”。我們有時候會覺得哪個國家的人特別不幸,要遭受殘酷的壓榨,吃永遠不可能把肚子搞飽的政策的苦頭,從而一方面覺得那國家的人民深為可哀,另一方面又把那國家的人民視為“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典型”。同理。這世界上必定也有一些人會因為我們的貪官既多又大,就把我們當做同樣的典型。
這些生活在另外世界的人大概以為,這種情況在一群有了不幸就肯爭能爭的人那里必然不能形成。這當然是一種不正確的想法,因為事實很清楚,有些人來到我們這里,也很懂規矩地辦事,并沒有生出什么事端。這至少表明我們在世界上是“同化能力強的典型”。
如一些人所言,我們正在“大國崛起”,如果上面所說的事情不能得到改變,那么也會成為崛起道路上的一個異類,這樣如果真的可以崛起,那必定是“非典型”。
【選自2006年12月18日《南方報業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