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為蒼生說人話

徐迅雷

一年的重量，因為許多溫暖事件，從而變得沉甸甸。

一位骨癌媽媽為兒子織好二十五歲前所有毛褲；一群陌生人網上接力拯救露出腿骨的貧困少女；一位身高只有一米的小老板譜寫“一米陽光”；深圳歌手叢飛的壯美謝幕；護士長張德麗的天使之愛；政協委員孟浩為孩子讀書而個人履責；李亞鵬、王菲夫婦出資百萬設立“嫣然天使基金”，讓“時尚慈善”走向現實，以致美國前總統老布什夫婦都捐贈一萬美金；教育部原副部長張保慶退而不休、心憂學子，為困難學生募款兩億多元，資助學生超過一萬三千人；“最美的女記者”曹愛文采訪途中，嘴對嘴給溺水女孩做人工呼吸；感動于那陽光灑進山洞，中原姑娘王東靈到貴州山區“穴居部落”的播火支教；王光美女士優雅辭世，身后留下的是扶助貧困母親的“幸福工程”……

這些公共生活參與者，因為他們的勇敢、大愛和無私，讓我們2006年的生活變得溫暖、絢麗和美好。

冬至剛剛過去。冬至不是冬天的到來，而是冬天的至極。寒冷讓溫暖變得珍貴。“讓溫暖來得更猛烈些吧”的樂觀，讓冬天的“至極”變得如此尋常。

溫暖不廢一寸小事。而暖流通常就是由一點一滴匯聚而成的。這一年里，我讀過的最溫暖的文字，是著名學者朱學勤先生的《車薪杯水》，文中說到作者親歷的一件事：一位曾為作者裝修過房子的民工，只在裝修工地棲身，有一天在第二家裝修的地方因夜深返歸，被門衛攔住了，進不去。他打電話把朱學勤先生從睡夢中驚醒，問能不能幫個忙，開車出來，帶他進去?“我到那里時，他蹲在路邊暗角里凍得發抖”，上車后，他蹺起二郎腿，拿張報紙作首長閱報狀，門衛毫不阻攔，揚起柵欄，還敬了個禮!“這大概是一個農民工在一個城市裝修十年，享受到的第一次很可能也是惟一一次敬禮。”就這樣，著名學者深夜起床為一位農民工當了一回司機，帶給他“杯水”般的溫暖，盡管面對“車薪”顯得那么微不足道，可也是那么的重要。

溫暖的承受者，能夠把自身巨大的溫暖帶給人間。一位叫佘艷的四川八歲女孩，一出生就遭遺棄，后被一位單身莊稼漢收養，不幸罹患了白血病，病床上的她，在病歷本上一筆一劃地簽下了“自愿放棄治療”，并從容地寫下自己的遺書，告別了這個溫暖的世界。公眾捐助她的救命錢，遺留下了五十四萬元，遵照她的遺愿，全捐給了另外七位患白血病的孩子；佘艷的墓碑上刻寫著“我來過，我很乖”……讓躲在黑暗里的孩子都能見到陽光，見到陽光的孩子更能讓我們感到出乎意外的溫暖．

“人們總愛站在草坪上，對落花表示惋惜，而聽不到草的呻吟。”冬天本不可怕，可怕的是草根一族雪中無炭。今天，人間的溫暖讓我們有足夠的理由相信：盡管“生活”總是甜酸苦辣五味雜陳，但生活因為有愛和溫暖，世界由此變得燦爛美好。

既然是“人間”，“人本”就是根本：“人道”是諸多經典名著的恒久旋律，“人權”是許多文明國家的憲法主題，“人性”在和諧社會里不可或缺，“人情”在百姓生活中不會消弭……

“不為君王唱贊歌，只為蒼生說人話。”柏楊在封筆文章的結尾如是有云。為蒼生而說人話，這樣的話語，就有著春天般的溫暖，我們每個人都應該為此努力。

一個人生命總是短暫的。即使活上八十歲，一生也不過三萬天。人生不必“及時行樂”，但需要“及時行善”。因為“及時行善”，你的一分溫暖，就能帶來兩分、三分、更多分的溫暖。愛的關鍵，不是僅僅掛在心上，而是要為蒼生說出真話人話，要為百姓伸出一雙溫暖的手，切近或者遙遠地握住他人需要被握一握的手。

溫暖之手的伸出，不一定要感動整個中國，只要你能感動一個人并且感動自己。就有雙份的溫暖存在。

【原載2006年12月24日《都市快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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