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養貴族不用論“代”

阮　直

自從我們講品位、論高雅以來，貴族就真的金貴了。貴到什么份上呢？貴到了我奮斗一輩子都摸不著人家貴族腳后跟的程度。這可不是老夫的胡說八道，有名言為證：“沒有三代培養不出一個貴族。”按此理推論，要培養出一個貴族父親或爺爺不知要多少代？

有明白人開導我說：“你真的不懂，還是裝不懂，翻開《大不列顛百科全書》查查那些英國的貴族家庭，看看當初他們起家的歷史，看看他們的貴族身份是怎樣被‘培養出來的。”

英國貴族是一個相當復雜系統的等級群體，其類別、名號和等級屢經變化。從封建貴族出現至今，英國貴族主要包括兩類：教會貴族和世俗貴族。說起來太復雜，但有一點可以確定，那就是有相當一部分貴族的起點恰恰是“草莽英雄”。就像中國古代那些沙場上經歷了“馬革裹尸”的武將們最后被封王了。在咱這兒叫做“封妻蔭子”了，在人家那里就成了貴族，不過在中國只是一代人受用，在英國就可永久世襲了。

“所以，每個保留至今的貴族莊園里都以最隆重的方式陳列著他們祖先的盔甲鐵劍，以確認他們的貴族是有根據和歷史證明的。”這是文化學者余秋雨先生的考證，應該沒錯。由此老夫就可斷言了，培養一個貴族若需三代人，那么打造出一個貴族的爺爺一次“野蠻”的戰爭就足夠了。這貴族之貴原來與文化品位、高雅的氣質并無關聯。

貴族的起點是“草莽”，而當初那些不夠“草莽”的，文質彬彬的、氣質優雅的知識分子反倒沒有享受到“貴族”的封號。

戰事沒有了，那些功臣有了地位，有了金錢，經常出入上流社會，知榮辱，愛面子，自然就有了氣質和風度，但這都不是英國貴族的真正含義。特別是經過了資產階級革命后的英國貴族，才表現出現代意義上的“貴族精神”了。貴族不僅意味著地位、頭銜、上流社會，更意味著社會追隨的一種目標，當社會風尚追隨貴族時，貴族也在調試自己的行為準則和價值標準，以便能時時成為民眾的“表率”。貴族的第一個特征是騎士精神，這種精神的核心是光明磊落、公正公平，并保有由中世紀時騎士們對情人的崇拜發展到如今對女性的尊重和愛護。現代的騎士精神與紳士氣質結合之后，更有了博愛之心和強烈的社會責任感，這也是英國人普遍關心政治的社會基礎。

我們在告別了斗爭的時代之后，人們從內心也在渴望著和諧有序的人際關系，于是“彬彬有禮、高雅氣質”便成了人們的追求，用古人的話說就是附庸風雅。但這種附庸僅僅是在“用心”裝扮外表，以為會幾句標準的英語，說斯文的話，尊重女士，吃西餐，喝紅酒，不大聲說話，不亂扔垃圾就貴族了，雖說這是小事，但要完全自覺地做到，對于某些人來講真的要“三代”。以老夫為例，我爺爺的爺爺就說好吃的豬肉燉粉條，我現在還愛吃，這樣的貴族精神的本質我們恰恰一代人都不用培育，自身便具備了，“公而忘私，國而忘家”、“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愛國主義精神；“仁民愛物”、“厚德載物”的博愛精神；“自力更生，發奮圖強”的自強不息精神；“以和為貴，團結友善，熱愛和平”的精神；“勤勞勇敢，知難而進”的奮斗精神；“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堅毅精神；“與時偕行，革故鼎新”的革新精神等。這些精神我們每個公民的身上都具備。之所以如今得不到發揚光大，反倒要向人家英國人討“貴族精神”，是我們“砸爛”了很多，我們丟失了很多，被一些有“貴族”身份、地位、頭銜的人糟蹋了很多。

只要我們“覺醒”過來，頓悟到我們這個民族中骨子里那些“博大的愛，高雅的美”，我們一天都不用培養，就會是“貴族”了。

那些沒有社會保障、沒有醫療保障，一切社會福利都不能享受，甚至連溫飽都困難的千千萬萬的老百姓，在任何時候都是自己“養家糊口”，從不給國家找麻煩，但在國家和民族危亡之際，他們又總能舍生取義。像剛剛去世的那位“臺兒莊大戰”中最后一位將軍級別的“敢死隊員”，幾十年來過著“草根”生活，不求他人，不求政府，心中永存的傲骨和剛毅，有哪個英國的騎士能做得到？

我們民眾中“貴族精神”太多了，可惜的是我們沒有珍愛，而我們放大的英國貴族精神其實恰恰是人家的一些“皮毛”，是我們想用來“裝點”自己“高雅品位”的一種生存狀態，而不是靈魂中的“貴族精神”。

貴族的精神是稀缺難學的，但紳士的高雅之術只要交錢進個學習班便可掌握，但無論是貴族的“精神”或貴族的“高雅風度”都不用三代培養，貴族和草根在起點上是一樣不用裝扮的。

【原載2007年10月15日《清遠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