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 法
美國記者斯諾在回憶錄中說,1930年他在上海會見魯迅,談及《阿Qt傳》時,斯諾問魯迅:“難道現在還有那么多的阿Q留下來嗎?”“魯迅大笑起來,回答說:‘更糟,現在是他們在治理天下哩!”
阿Q倘若活下去,是有可能進衙門做官的。阿。做了官甚至做了大官后會怎樣?那么看看阿Q未做官時的想法就知道了。《阿Q正傳》中,阿Q始終是平頭百姓一個,惟有在自己臆想的幻境中和身穿白盔白甲的人一起造過反,革過命,手中短暫地掌控過別人的命運。然而阿Q的名言卻是:“我要什么就是什么,我歡喜誰就是誰。”于是——
“東西……直走進去打開箱子來:元寶,洋錢,洋紗衫……”秀才娘子:的一張寧式床先搬到土谷祠……”
“趙司晨的妹子真丑。鄒七嫂的女兒過幾年再說。假洋鬼子的老婆……秀才的老婆……吳媽……”
可見,阿Q在沒有掌握權力之前就已先精神腐敗了,倘若有一天阿Q真的做了官掌了權,情況如何也就不言而喻。時光又過去了幾十年,遺憾的是,如今一些腐敗官員當官的動機和阿Q“革命”的動機一個樣,認為一旦掌握了權力,理所當然要用權力來滿足自己的私欲,加倍地撈回為當官而付出的不菲的物質和精神成本,否則還當什么官?這些官員的思想意識和價值觀早已發生質的變化,黨的執政為民、以民為本的宗旨在他們心底里從來就沒有樹立過,甚至從來就沒有承認過,他們認為這些不過是作秀的官話,騙騙人、做做戲而已。因此他們盡可以在大會上唱反腐敗的高調,背地里盡干些見不得人的腐敗勾當,荒淫無恥到無以復加的地步。
更令人憂慮也更值得警覺的是,如今社會上一些人對少數官員的腐敗行為產生了一種麻木心理。一些人和阿Q的想法一樣,“和尚動得,我為什么動不得?”認為自己要是當了官沒準也會這樣,以致使腐敗行為在社會輿論中取得了某種合理性。這種群體的阿Q式精神腐敗心理使社會道德評價體系發生了扭曲,為腐敗裹上了厚實的外殼。近年來,一些并非官職的崗位,如普通的會計、銀行的儲蓄員、倉庫的保管中都出現了數額相當大的貪污罪犯,小蟲子不知不覺間變成了大老虎,就是例證。這種現象十分堪憂,一旦腐敗成了眾人心目中的臭豆腐——聞起來臭,吃起來香,甚至久入鮑魚之肆,不聞其臭,只認其香,社會輿情發生畸變,精神腐敗盛行,社會的倒退就難以遏止。
一切腐敗都是以精神腐敗為先導的。對腐敗官員必須徹底查辦,對精神腐敗的蔓延也必須高度警覺,努力在全社會形成共同的榮辱觀念、理想信念和道德規則,營造積極健康的輿論氛圍,才能鏟除腐敗滋生的土壤。
【原載2006年11月13日《今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