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又陌生的城市

左克平

編者按：人們大都對城市生活充滿夢想和期待。有人熱愛城市豐富的物質生活和充滿生機的文化氛圍；有人看重城市廣闊的發展空間和無處不在的機遇；有人承受著城市的歧視、擠壓，困頓，狼狽地在城市中飄泊；更有人為日益嚴重的種種“城市病”憂心忡忡……在您心中，理想的城市生活應呈現出怎樣的形態?什么樣的城市才真正文明、現代、宜居?來談談您的城市夢想!

差不多是二十年前，我因為求學，路過小城，那是我第一次踏上小城的土地。站在長江路十字路口，感覺城市的氣息撲面而來：絡繹不絕的車輛，川流不息的人群，以及百貨商場氣派華麗的外觀，都讓我這個從偏遠鄉下走來的年輕人大開眼界。更讓我驚訝的是商場門前的投幣公用電話，投一枚硬幣，就可打電話了。我當時在心里不禁感慨：城市里的生活就是方便，哪像我們鄉下，要打電話，得走上兩三個小時的山路。如今的長江路十字路口，早已不是當年的模樣：路更寬了，樓更高了，地更凈了，人更多了，秩序也更好了，而比投幣電話機更為先進的磁卡電話機雖然還能隱隱約約地看得見身影，但也只是靜靜地躲在角落里，差不多快被人們遺忘了。是啊，手機現在都已成為日常用品了，有多少人還會想得起街頭的公用電話亭?

十五年前，我已經在小城參加了工作。記得是個初秋的晚上，我和一位朋友，在一位老鄉家吃過晚飯后回家。朋友由于喝多了酒，走到現在的官塘小學時，就癱在了地上，起不來了。當時那地方，還是一片農田，中間有一條水溝，四下里沒有路燈，只有螢火蟲微弱的亮光；也沒有聲音，只有水溝里的水在輕輕地流著，還有一些不知名的蟲兒在輕聲地歌唱。我坐在田埂小路上，看著身邊的朋友，心里忍不住直呼：這荒郊野外的，這可怎么辦呀?如今那地方，早已樓房林立，繁華無比，當年的那一片農田，不見了一絲一毫的痕跡，我現在有時候路過那地方，想起當年的往事，簡直有一種恍然如夢的感覺。

十年前，一天下午，我正在上班，一位朋友來找我，問我要不要買股票，原來，小城里第一家上市公司上市了。我們那時候甚至并不真正懂得什么叫上市公司，但我們覺著有了上市公司，小城的經濟就會發展得更快更好，我們的生活也更有盼頭了，因而內心里無比激動和驕傲。那天下午下班后，我們幾個狐朋狗友去大排檔上猛“嘬”了一頓，以慶祝這個小城里第一家上市公司的上市。如今，小城的上市公司已達五家，在證券市場上已形成了具有小城特色的銅陵板塊，而我們的生活也遠比十年前的好。

五年前，我打算在銅陵縣城里買一套住房，幾乎所有的朋友都罵我瘋了，說你在市里工作，還去縣里買房子，生活不方便不說，怎么丟得起那個人啊!我只好作罷。如今，當年罵我的那些朋友，有幾位已經在縣城里買了房，還有一兩個人正打算去買，他們甚至動員我也去買一套，說現在真正懂得生活情趣的人都不會居住在市中心。

一年前，我們辦公樓旁一座曾經是小城標志性建筑的大酒店被拆除了，留下的是一片廢墟。如今，就在那片廢墟上，一座新的標志性的高層大樓已經建起來了。

一個月前，我偶然路過東郊，發現那一片低矮的平房及黃土坡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人聲鼎沸機器轟鳴的工地，聽同行的人說，那里正在興建一座現代化的大市場。

一天前，我在《銅陵日報》上讀到一則消息，說是這個小城遠郊地帶的一片土地，即將拍賣，其土地用途規劃為住宅區。我沒有去過那片土地，但是我知道，也許很快，那里又會聳立起一片高樓。

這些年來，常有外地朋友問我，你在小城里待了這么多年，對小城應該很熟悉了吧。我每次都說，我不熟悉。我不是做作，我說的是真話。在這個日新月異的小城里，昨日荒蕪的土地，今天就可能是林立的高樓，或者是花果飄香的綠洲，我又怎么可能熟悉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