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東子(1960-),祖籍浙江省湖州,1963年遷居桂林。現為中國作家協會會員,漓江出版社副編審。常年撰寫小說、隨筆和評論,有小說集《空心人》、《小說·沈東子卷》等出版,并有《呼嘯山莊》、《諾貝爾文學獎叢書·大盜巴拉巴》、《喬伊斯短篇小說選》等文學譯著面世。
豐子愷擅長畫人間世態,篇幅不大,著墨也不多,寥寥幾筆就能捕捉萬千世相,世人把他的畫稱作漫畫,取散漫隨意的意思。如今漫畫的含義已經變了,成了諷刺畫的同義詞,不過我個人認為,豐子愷獨創的漫畫,是中國文化的一種境界,其價值就在于散漫中凝結著豐厚的智慧。
文學中散漫的敘述,我稱為漫筆。漫筆就是漫寫世間風物,人生百態,用不大的篇幅,簡約的文字,洞悉人的靈魂。所謂四兩撥千斤,小文章有小文章的分量,林語堂的小品文,在英語世界有些名氣,寫出了一種詼諧,看似漫不經心,里面的機智和見識,幾十年過去,依然可以回味。這樣的文字,用這樣短小的文體,會寫得恰到好處。
寫《我們都是聰明人》時,想到的是幾十年空洞教育的結果,口號與現實的巨大反差,讓人明白“人是不可能沒有私心的,自己不為自己著想,誰會來關心自己?”這種觀念如今深入人心,小聰明盛行,真有無私的舉動出現,反而讓人心生疑竇。朋友的孩子為受傷的同學募捐,路人見狀,丟下一句:“誰知道會不會把得到的錢拿去吃麥當勞啊?”
《一口套著五個環的井》寫的是對北京的一點感受。有次去北京,剛好住在王府井旁邊,出門去辦事,常常要到四環五環外。看著高樓很多,可胡同里老百姓的生活,是很簡陋的,“汽車尾氣,漫天黃沙,一天花幾小時在公交車上昏昏欲睡,推開窗子什么也看不見,只能看見對面窗臺上晃動的內褲。”更要命的是,人在這樣的環境里生活,會養成慣性,以為這就是現代化。現代化絕不等于城市化,這樣的觀念,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意識到的。
三篇文章中,《我們為何變得如此粗鄙》寫得比較沉重,想說明近幾百年的歷史,是中華民族文明受辱的歷史,這些屈辱,有的是外敵所為,有的是自相殘害,結果造成一個民族道德底線下移。“中國人不是生來就粗鄙的,我們曾經斯文如同瓷瓶上的花紋,看看古人長衫大褂,步態安然的樣子,就知道我們先人的心,是多么寧靜。”寫這幾句話時,我的心中充滿了驕傲。中國人需要驕傲感,一個沒有驕傲感的民族,經濟再發達,也是弱小的。
2007年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