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點鐘

普萊斯·戴伊［美國］

桌上鬧鐘的指針指向三點四十七分。

“快到時間了，乖乖。”克蘭格先生說。

籠中那名為乖乖的鸚鵡冷冷地盯住他，叫道：“豆豆兒。”

克蘭格先生從桌上的碗里取出幾粒花生，又將其中一粒隔著鳥籠護欄塞過去，乖乖伸出蓋滿羽毛的爪子抓住花生，再用尖硬的嘴把它咬碎。

到三點四十九分的時候，克蘭格先生又說：“的確，只有我才能作出這么大一個抉擇。”

指針指向了三點五十分。

“想想看吧，乖乖，”克蘭格先生說道，“再過十分鐘，短短的十分鐘，等我說出那一句話，全世界所有的壞人馬上就會變矮，個子只有原來的一半高，那樣，咱們就能知道誰是壞蛋——誰是殺人犯，誰是大惡棍，誰是地痞，誰是流氓。而且一個也不會漏，全都變得只有現在的一半高。”

乖乖說：“豆豆兒。”

克蘭格又喂它一粒。

“我知道，你不完全贊同我把壞人縮短一半這個計劃，”他說，“不過，我想來想去已經想了三個星期了，要讓壞人原形畢露，這肯定是最好的辦法。”

三個星期之前，克蘭格先生就總是坐在公園的長椅上，凝望著天邊的浮云。他猛然間意識到自己，自己有能力在全世界所有的壞人的身上做個記號。從那個時候起，他就把全部時間都用來考慮如何運用這種能力了。

首先，他必須定出哪些人是壞人。其實，這倒也不算困難。對于好人和壞人的區別，克蘭格先生可是明白得很。至于壞人，就是克蘭格先生覺得壞的人唄。

其次，他還得想出個給壞人做記號的辦法。他原想讓他們的身高和體重都增加一倍，好讓他們像恐龍那樣，由于體態龐大而成批地死光。可是，他們臨死的時候也許會進行垂死掙扎，還會傷害別人，克蘭格先生真不愿讓事情發展成那個樣子。于是，他又改變了主意，決心利用自己的神力，讓所有壞人身材都縮短一半。誠然，個子矮一半的人也會有威脅，不過，他們需要花很長的時間才能造出適合自己身高的武器呀。而與此同時，想想看，他們穿著大好幾圈的衣服，帽子一直扣到眼睛上，樣子會有多可笑啊。

一想到那些矮子的可笑模樣，克蘭格先生微笑起來。

“豆豆兒。”乖乖說。

他又喂它一粒。

三點五十五分的時候，他說：“眼下最有趣的地方大概就是審判殺人犯的法庭了，誰也不知道受審的人是不是有罪，可等到四點鐘，如果他真有罪，那他——”

克蘭格先生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鬧鐘的指針指向了三點五十六分。

“豆豆兒。”乖乖叫完，他又喂它一粒。

接著他又盯住鬧鐘的分針，看著它從三點五十七分指向了三點五十八分。

“一開始，”克蘭格先生說，“報社肯定不會相信。盡管報社里就會有人矮一半下去，他們還是不會相信的。可是過不多久，他們就會明白這些事情的。”

指針指到了三點五十九分。

“這件事會變成一篇絕棒的報道，”克蘭格先生說道，“乖乖，沒有人知道誰這么偉大，他竟能干這樣的事情，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呀。”

鬧鐘的分針從三點五十九分向前滑動著。克蘭格先生的心跳也加速了，他喃喃地說：“沒有人會知道的。”

分針指向四點鐘，鬧鐘的鈴聲大作。

克蘭格先生只覺得有一股力量閃電般地傳遍了他的周身。他閉合雙眼，大喊一聲：“變!”

鬧鐘的鈴響停了下來。

乖乖轉轉頭，盯著他。

“豆豆兒。”它叫道。

克蘭格先生又想給它喂一粒花生，可是，這一次嘛，他雖然使足了勁，而且盡量伸直了胳膊，但還是夠不到鳥籠子。

【選自《中青在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