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當將軍才是好士兵

唐　磊

上星之前，《士兵突擊》已通過口口相傳在民間悄悄流行，8月1日在幾個衛星電視臺播出后，立刻成為熱度最高的電視劇。它或許是國產軍事題材影視作品中，軍人哭得最多的，動輒流淚卻充滿硬氣；看過的人都說喜歡因為它“真”，不僅是指它的逼真，而是真情

難得有現代軍事題材的國產電視劇如此受到追捧，而且還是“俗套”的勵志片。

其實從今年年初，《士兵突擊》就已經開始在個別省、市電視臺播放，隨后迅速在網絡躥紅，“非法下載”量甚至超過任何一部美韓劇。大批網友不斷地在論壇發帖，且幾乎全是正面評價。

目前《士兵突擊》正在多個衛星頻道熱播，一時間看過的人重溫，第一次看的人盛贊，又起一輪“士兵”熱。

《士兵突擊》講的是老實得近乎“傻”的農村青年許三多參軍，從一名落后士兵到“兵王”的故事，片中還刻畫了多名性格各異的鮮活的軍人形象。

這部電視劇最不同的地方之一，是全劇幾乎沒有一個女性。不靠“女色”吸引觀眾，該劇導演康洪雷的解釋是，他就是想拍一個純男性的東西給看電視的女性一個新視角。“一定要拍她們心中渴望的男性形象，又覺得(現實生活中)可以做到，滿足她們心理和生理的愿望。”

然而《士兵突擊》更受到男性觀眾的追捧，觀眾可以從每個角色身上看到一點自己的影子：許三多的憨笨努力但不被上司賞識；成才的天資聰慧、目標明確；高城霸道的優越感、對部隊全心投入，史今的完美溫厚；袁朗的神秘瀟灑；五班戰士得過且過對于戲中的人和事，男性觀眾很容易找到了一種認同感。

對于一部軍事題材的電視劇，部隊內部的反響怎樣，是主創人員很看重的。據說當年《激情燃燒的歲月》VCD是各部隊很受歡迎的禮品，而之后的幾部現代軍事題材電視劇，則被部隊嗤為“不知道在說什么”。

“我現在幾乎沒有碰到沒看過這個戲的軍人，聽說某個軍的軍長是從網上下載看的。”一位主創人員說。看過片子的部隊官兵幾乎都寫心得體會，很多人是自愿寫的，字數還很多。

“激情”之后打造現代偶像

這是康洪雷導演的第二部軍事題材作品，上一部《激情燃燒的歲月》讓他名聲大振，但隨后的六年，他沒有什么動靜，雖然后來熱播的《歷史的天空》《陳賡大將》都曾找過他，但被他推掉了。

“軍事題材是每一個男性導演都向往和愿意做的，但你的東西應該有一些從始至終揮之不去、籠罩在劇情中、讓人積極健康向上、讓人有原動力的東西。”康洪雷說他挑選劇本的標準，“我老覺得娛樂市場除了娛樂還應該有一種東西給大家，我所有的作品都會有這樣一份責任在里面，因為人活著總得做一點對社會、對身邊人有意義的事情。”

在此期間，有一個符合他想法的劇本讓康洪雷動心了，這就是蘭小龍在2001年就寫作完成的《士兵突擊》。后來據說由于制作經費太少，作罷。

幾年后，制片方再次找到康洪雷，這一次，康洪雷去找了華誼兄弟的老板王中軍，兩人談了6分鐘，當過兵的王中軍就拍板投錢。這已是2006年，國內的軍事題材電視劇已經播出了許多，歷史、現代都有，而且有幾部反響不錯。

雖然劇本得到很多人的認同，編劇蘭小龍還是決定修改，人物之間關系、人物心理、人物的定位全部動了。

改后的劇本，康洪雷很喜歡，熟悉部隊的他認為，比起時下動不動就談戀愛的軍事題材電視劇，《士兵突擊》更真實，這部全是男性角色的戲更能反映出部隊的真實面貌。“現在人說，和平時代的軍人沒有假想敵、沒有涉外戰場、國內局勢非常穩定，我們拍和平時期的戰士干什么？我恰恰不這么看，越是這樣，這些戰士方顯得悲壯，一個個性張揚的時代，這些有著豐富思維和生活經驗的戰士，進入了一個鐵的紀律、大而統一的集體，他們怎么生活？他們怎么來承受？他們怎么樣面對自己壓抑或者想要施展而施展不開的時候？我們拍這樣的電視劇，想讓大家看看，我們在這么自由的前提下還如此的抱怨，這樣的鋼鐵男兒，就是你們鄰家男孩、鄰家兄弟，進入軍營以后他們怎么生活？這就叫偶像。”康洪雷說。

與很多編劇不同，蘭小龍從中央戲劇學院畢業以后就入伍。有一年多的基層鍛煉、性格活躍的蘭小龍常“混跡”于各個基層部隊，不經意間體會著最真切的、多樣的部隊生活。按蘭小龍的說法，這個劇本不算是“編”出來的，都源于現實，只是這些人物沒有原型。

“士兵”是這樣煉成的

所有看過戲的人都對班長史今的印象很深，這是一個普通班長，全心盡力幫助新兵許三多，很多女觀眾甚至把他看作是完美男人的代表。“我稱史今為軍中之母，他不是關心一個人，他就是為一個承諾(把許三多帶成像樣的兵)，就要做到。”康洪雷說。

康洪雷說，其實史今這樣的“好人”，在部隊中很普遍。“比他還好的人多得是”，一位軍官這樣描述，“從將軍到士兵，他們一生最難忘的就是入伍后的第一個班長。因為同吃同住同訓練都在一個房子里，班長的人格魅力、學識、行為、人品好壞直接影響著一個戰士甚至一個班的未來。”這可以叫做前輩精神。試想一個團隊中，老大哥努力，年輕人敢偷懶嗎？康洪雷說，“可是我們少了這種精神，現在在部隊還有”。

在現代的戰爭中，國外部隊將領寧可不要一個少校而要一個軍士，因為軍士既有技能又知道基層士兵想什么，他們都是從基層上來的又是基層的骨干，他的影響力、判斷力、人格魅力直接影響這場戰斗的勝利、影響到命令的貫徹落實。

史今，這個基層連隊的班長用一切的愛來關心一個另類的農村孩子，使他從不自信的泥潭中漸漸成長起來，成為合格的軍人。史今做的每一步觀眾都看得到，康洪雷解釋這個“完美”角色，“班長沒有給新兵上理論，沒有給講歐陽海、黃繼光，真是用一種無私的愛和關懷和責任使一個戰士成長起來，就是憑借一個責任，‘我曾經在你家跟你父母做過一個承諾，要把你帶成一個堂堂正正的兵，我就要履行這個承諾。這不就是誠信嗎？”康洪雷說。

“有很多網友不喜歡史今最后走了(退伍)，我誤以為觀眾能夠明白。”蘭小龍解釋說，“其實史今、許三多、伍六一等都是戲里面的鋪路石，現實生活當中有80%至90%的人都是在路面之下。”

而被史今培養起來的主角許三多，從一個任何技能都落后的孬兵，成長為“兵王”，他每天都只是做自己分內的事，訓練、內務、衛生即使成為兵王，也沒見過他希望努力爭取幾杠幾星。“不想做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這句拿破侖名言，在中國也被廣泛引用，但實際上“不想當好士兵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才是部隊很多士兵的信條。

即使是作為主角，許三多卻被設計得老實到近乎愚蠢，執著得已經瘋癲，他永遠用熱臉貼人家的涼屁股去，就像戲里的高連長說，你對他不好他不在乎。“現在我們多敏感，別人的眼神你讀懂了，你的自尊心就上來了，卻不知你本來離目標就一門之隔，由于門旁邊一個眼神你受不了，就離開了這個門。像許三多，你對他不好他不在乎，你對他好，他像糖一樣粘在你身邊”。“但是我們生活中很難做到”。康洪雷認為這個形象很有說服力。

史今對許三多說：“你對我很重要。”簡單的一句話，讓許三多動力十足，感覺有了依靠。但在現實社會上，這樣真誠鼓勵的表白實在太少，家長和孩子、戀人、朋友、同事，太多人羞于表達自己的善良與真誠。

少見的國產勵志偶像片

如果說士兵的角色讓大多數“鋪路石”看到了自己，那軍官的塑造則讓大家眼前一亮，其中鋼七連連長高城和老A隊長袁朗，他們顛覆了觀眾心中固有的官員形象，大家沒想到，原來“官”也可以這樣生動。

高城代表傳統的領導者，將門虎子，他捍衛榮譽、捍衛自己優秀的團隊，使它純潔化、優深化，鋼七連有58年的歷史，部隊領導的人格魅力影響著整支隊伍，所以進來一個不是他理想中的人，他極力地反對和抵觸，因為他一直看不上孬兵許三多。而自己的愛將史今、伍六一被迫退伍時，他會痛哭流涕，用自己的一切關系，幫他們擺平一切。

袁朗，被定位為是未來的領導者，他對什么都無所謂，他一切為未來而準備，因為我們的軍隊一定是為未來而準備。但未來是什么樣，既看得清又說不清，不知如何準備。所以袁朗要做的是一定要把許三多們原先心理建成的階梯防線全部打碎，重塑一個新兵。他知道，只有強悍的心理、堅強的神經才不會被任何人所打倒，才能適應未來。

“現在的孩子忍受挫敗的能力特別差，有一點挫敗就上吊、出走，這是一個挺可怕的事，我們小時候可不是這樣，爹媽打一頓哭一會兒小朋友來找著玩又走了，沒有屈辱感。”已身為人父的導演康洪雷感嘆道，“現在的兵也是這樣都是獨生子女，非常脆弱，他又有很多能力、很聰明、很有潛力，怎么把這個的人培養成未來的人？”也許只有袁朗這樣的人，永遠把所有的感情藏在墨鏡后面，一張冷酷多變的臉讓所有人猜不出他在想什么，用種種方法折磨、歷練你，才能讓許三多們成為一個心體強悍的兵。

高城說“我的酒量一斤跟你喝二斤”，袁朗回答：“我酒量二兩，跟你喝，舍命。”兩種不同類型領導者互相叫勁，更是互相敬佩，懂得尊重欣賞競爭對手，這在現實生活中同樣鮮見。

主旋律的片子被熱捧是很少見的，但這部片子例外。勵志講道理，卻打造出一批士兵偶像，現在國內已經有一大批《士兵突擊》迷。

康洪雷說，這些角色都有了自己的FANS，“《士兵突擊》里面每個人都很健康，不管他們用什么方式說話做事，但內心都很善良。他們用巨大的毅力克服著眼前的所謂困難、艱難和不公，毫無抱怨。”

“我們所謂正常的人如果心理承受能力再強一點、再真誠一點，要比許三多做事容易得多，就是因為我們太聰明了，什么事都要動腦子，可是動一千一萬個腦子不如實實在在地來。”他感慨說，現在看來，大家還是被他想要體現的無形的、積極向上、健康的東西打動了。

年底，《士兵突擊》原班人馬將拍攝一部以中國遠征軍為題材的電視劇，“你讓我拍續集我實在不愿意拍，我不如把它放在另一個時代里。”康洪雷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