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尼亞的饑渴

彭浩翔

大概是肯尼亞土地營養不足的關系，當地的樹葉甚少。可是不同樹木種類都有著一個特色，那就是有著尖尖的長刺。這類長有長刺的樹，布滿道路兩旁，它們不停刮打著車身。刮出恍如鬼爪勸止途人繼續往前行的警號。

更甚的是，坐車時必須要小心，因為你一旦感到車內悶熱，開了一點車窗透氣，要是司機沒留意的話，就在兩棵濃密樹枝伸出的道路間擦過，帶著尖刺的樹枝打車身的同時，會突然從車窗中彈入，刮傷坐在旁邊的乘客。

往災區的路上。不時可以看到牛羊的尸體，它們都是因缺水缺糧而在路邊餓死的。由于天氣悶熱，它們的表皮有些還在，可是內里的肉早已給禿鷹吃光，沒有很濃烈的腐臭味。肯尼亞有些肚子很大的禿鷹，經常在空中盤旋。我問司機，災民挨餓，為什么他們沒有想過獵殺這些禿鷹來吃，他們解釋，由于這些禿鷹是吃腐尸為生，因此它們的肉有毒都不能吃。

禿鷹的奇怪樣子，讓我想起了《異形》中的異形，他們的血也是有毒。而在《異獸戰》中，即使鐵血戰士獵殺他們，也可能會受傷。而本身有毒，就是大自然最好的防范。

一路走來，我們見到一只羊的骸骨，當中有著一個由尼龍繩和膠袋織成的球。當地同行救援組織同事告訴我們，那個球，是風干了的胃，這是由于羊過分饑餓，也找不到草來吃，最后只得吃下泥沙、膠袋和尼龍繩來充饑。結果胃部充塞著這樣的東西，導致最后餓死。

在一個山頭的村落，我看到了一個已經荒廢多年的水井。水井旁有一個用混凝土嗣起來的儲水池，大概跟籃球架一般高。我想爬上去，看看里面是否還有水，誰知爬上邊緣，看到當中早已干涸，圍在角落的就是兩具小猴子的骸骨。猴子骸骨不知為什么，白得像玩具城買回來的萬圣節吊飾一樣，有點像塑膠制品。當地居民告訴我，那是猴子因為太熱，看到池內有點水，于是惟有撲下去喝水。

問題是，一旦喝完，卻找不到方法跳出來，最后就被活活餓死在這個圓形圍墻之內。

人和動物一樣，總會被欲望蒙蔽了理智，為了自己想要的，總是會干出難以想象的事，結果因此付出比得來更大的代價。可是你又怎能保證自己，不會像那兩只撲進儲水池內的猴子，或是吃泥沙的羊般盲目?

我們不該批判，因為我們從未達到過如此饑渴的程度。

(鄧偉明摘自《文化博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