貪戀一碗紅棗桂圓湯

曹文龍

她知道，他一直暗戀她。

因為在他們認識的三年時間里。他暗示的次數她已經記不清楚了。每次，她都以低頭默語來搪塞。

那時，她美麗純凈，笑如春花，是年輕男子鐘愛的類型，而他木訥溫吞，不會說甜言蜜語，不懂想方設法哄她開心，還有他每月有限的工資，點燃不了她心中的簇亮。

她把目標穿越過他的肩，設定于遠方，畢竟像她這般優秀女子，應該配搭“鉆石王老五”。

然而他不介意她的疏離，依舊下雨天給她送傘；依舊在第一時間為她買她喜歡的歌手唱片；依舊細致照料她遺棄的寵物狗。他堅持著，用寬容維系這種相處模式，當她稍露煩躁他就退隱；當她孤獨的時候他又跑來噓寒問暖，每次享受他的關懷，她挺感動，卻也僅止于感動。

很快她向征的愛情降臨，一次同鄉聚會，她遇見自己千尋萬喚的白馬王子，對方眸若星辰，她仿佛被擊中，瞬間信了一見鐘情。

王子的視線隔了鶯歌燕舞，同樣溫柔無限地落在她的身上。

她選擇王子，必須按對方的意愿打造自己，如同一筆一畫描摹出想象中愛情的模樣。

她是王子勾勒的畫。

王子說，女子是要濃妝艷抹的，她就去了美容設計中心修眉目，刮去毛茸茸的青澀鬢角，涂抹一張精致的臉：她脫下牛仔褲白毛衣，換上墜及腳踝的格昵長裙；她身材是豐腴美，而王子喜歡形銷骨立，她破天荒地開始了自己人生第一場減肥運動。

選擇方法是大眾化的節食，她餓得頭昏眼花仍強撐著不放棄。高傲王子對此不屑一顧，凡俗的他則滿懷傷痛和憐惜。他從她努力纖瘦再纖瘦的盲目態度里看到了愛，明白她真愛上別人而非自己。

第二天，他悄悄離開，去了今城。

終于某日，她餓出了貧血，仰臥醫院休養整一周后，卻傳來白馬王子與別的女人儷影雙雙的消息。原因無他，只因為，女孩纖塵婀娜家世殷實，其父親說句話至少能讓王子少奮斗十年。是誰道王子不貪名利?

惟剩他風塵仆仆趕回來，親手熬一碗紅棗桂圓湯用勺喂她，他說：補血的。

她渾身被暖暖的柔光包裹，她想：找他療傷是對的。

匆匆的，出院沒多久便把自己嫁給他了。

婚禮那天，同鄉好友前采祝賀，他非常高興，逢人敬杯就把手里的酒一飲而盡。

她雖笑意盈盈，內心卻總有淺淡的落寞，畢竟她對他僅是感動大過愛。

拉開了生活序幕，日子過得還算安樂，她挑不出他絲毫錯處。他一直把她珍寶般供養著，她嫌生孩子麻煩，他每次總帶套、可有一回，還是“中獎”了，他陪她做手術，整個過程說了N句對不起。她倒沒覺得流產疼，他面頰已有濕潤的淚滾落。

她清楚，他此般愛是多么難得。

他似曾經一樣，又端了自己熬的紅棗桂圓湯。味甘，色醇香膩，慢慢地征服她的胃。

蒼白像紙的臉色得到緩解，她的心也哆哆嗦嗦地蕩漾出一朵花，有絲絲愛意朝他綻放。

但好吃的食物總會上癮，平常無病無痛只遇例假時，她也漸漸貪戀那一碗紅棗桂圓湯，他不厭其煩地替她燉。直到去年3月，他出差到深圳，走得倉促沒來得及告訴她做紅棗桂圓湯的秘訣。

她嘗試自己用微波爐蒸，結果湯汁全無，吃了還有股焦味。

怎么沒他弄的可口呢?疑惑之下，不得不求助他，在電話中他想起密方藏在抽屜中的一本散文集里。

她聽完，翻箱倒柜才打到它。

是一張紙條，上面寫著：紅棗一把，枸杞一撮，桂圓一碗，紅糖兩勺，冬藏雪水少許，誠心真意若干，濃情體貼若干，寬容理解若干……先將桂圓肉剝出，紅棗去核，并和枸杞一塊稍微沖洗一下。再將以上三種原料被入鍋中，添雪水，中火煮開，轉小火燉著(耐性守候懷揣柔情，想象她喝湯的滿足笑容，這湯會越燉越幸福)。最后至桂圓吸收水份，完全飽滿起來，加紅糖，稍煮一兩分鐘，盛出即可飲用。

她眼底的淚漸漸蓄滿，冬季的雪水他如何取到，又如何貯存的，她不知。可卻第一次感覺自己幸福得要命，即使他不帥，沒有什么錢，也談不上多么有才能，又如何呢?這世界上，有很多男人只給美麗天使沒有溫度的珠寶玉石，而他，能在她寒冷受傷時遞送熱湯，能放她在首位，為她采雪拈花。這樣的愛雖未散發濃烈芳香，甚至就是湯水里品食的稍縱即逝的甜，卻需要用心體會。畢竟這平平淡淡之中，都蘊藏著愛的真諦啊!

(責編花掩月 xuxi2266@so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