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如夏花

段小瓷：

在那天之前，我從沒注意過那個叫駱可的男生。可是，我一個人在教室里流淚時，他遞給我一塊手帕。我以為他要勸我不要哭，可是他沒有。

駱可大概是有一點點同情我這個笨笨的女生吧？

駱可：

段小瓷是個文靜的女孩，她總是握著筆寫啊算啊。陽光透過窗打在她細致如瓷的臉上時，我很嫉妒那支筆，很想讓她握在手里，幫她解開讓她眉頭輕蹙的那道題。

語文課上她最美。長長的睫毛似輕靈的羽毛，水汪汪的眼睛里煙波浩淼。老師每一個關于課文理解的問題都能被她回答的非常好。還有她寫的文章總是被老師當成范文。語文老師說：大概咱們班要出個張愛玲了。她的臉微微地紅了，低下頭，手里不知所措地轉著那支筆。

只因為物理不及格，張老師就劈頭蓋臉地當著全班同學訓了她。她的頭低得不能再低了。我的心好疼，我不知道怎樣才能幫她。

間操時，她接了我遞給她的手帕。我想說：小瓷，這沒什么的。我的作文也常不及格的。可是我什么也沒說。

段小瓷：

駱可好像不怎么愛說話，但是他籃球打得特別好。

手帕一直沒還給他，那樣大方格子的手帕已經很少有人用了。現在的男生要么什么都不用，要么只用那種印花有香味的紙巾。可是他卻有這樣干凈的手帕，很稀奇。

坐在我右邊的曾宏眼睛近視得厲害，老師把他調到了前排。駱可坐在了我的右邊。我偷偷瞅了他一眼，心里竊竊地喜悅。可是他面無表情，瞅都不瞅我一眼，我有些失落。

駱可的物理成績非常好。我不及格那一次，他居然考了九十幾分，這是萍萍說的。她知道班里每一個同學的秘密。

物理課上我仍是心驚肉跳，老師千萬別叫到我，千萬別在同學面前出丑啊！

駱可：

我和段小瓷中間只隔了個小小的過道，想想都覺得幸福。但我不敢瞅她，我害怕她看穿我的心事。

小瓷大概被張老師嚇壞了。張老師只要往她這瞅一眼，她就臉色發白。

那一天上課張老師就提問并且叫了她的名字。小瓷小聲把答案說了出來，張老師追問了一句。她的臉立刻漲得通紅，我小聲地提示她是公式，可她緊張得什么都聽不見。老師的眼睛飛刀一樣：是你自己做的嗎？

我在作業本上寫上公式，放在桌角。幸好小瓷看見了。坐下時，小瓷向我投來感激的目光，我假裝沒看見。這丫頭，怎么這么膽小呢？盡力了，就算學得不好，也沒什么呀！

段小瓷：

放學時，駱可遞給我一張疊得方方正正的紙條，我的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回到家打開紙條，上面寫著一行字：只要你盡力了，就沒什么可怕的。我的眼里一下子涌滿了淚，在我自卑彷徨的日子里，從沒有人這樣對我說過。

“駱可，可以給我講講這道題嗎？”這是我和他說的第一句話，說完，我甚至有些后悔了。

他沒說別的話，拿起筆畫起圖來。他講得那么好，真的，我一聽就懂了。

我偷偷地看他打籃球，也會找一兩本書給他看。駱可說：你怎么這么愛看書啊，怪不得像林黛玉。我知道我的臉一定紅了。

我從沒跟一個男生說過那么多的話。物理課前，他會悄悄地給我做個“V”字型手勢，我的心里便不再害怕了。張老師居然也不再為難我了。還有，在最近的一次物理考試中，我終于及格了。

我把卷子遞給駱可，他寫了一行字：你本來就不笨。

萍萍說：小瓷，你和駱可好像不對勁呀！

我給了萍萍一拳，少胡說！心里卻是甜甜的。可是……可是就要分文理科了，我們注定是要分開的。想想心里空落落的。

駱可：

小瓷那丫頭的眼里不再是一副期期艾艾的模樣，本來嘛，她笑起來就像窗外的雛菊花，很漂亮呢。

要分文理科了，那丫頭又是愁眉不展的樣子了。我也希望我們能在一起。她有難題時，我幫助她，聽老師讀她的作文。可是……那樣我們會陷下去的。不要因為貪戀路上的風景就丟了前進的目標——這是爸爸那天輕描淡寫對我說的。我知道，那是有意的。班主任老師找了他。

段小瓷：

這幾天駱可有點不對頭。總是一副心神不定的樣子。有一天忽然看他在紙上反復寫一句話——貪戀路上的風景就丟了前進的目標。亂亂的，寫了滿紙。路上的風景？駱可，我知道我可能不配作你眼中的“風景”，去追求你前進的目標好啦。

心有點酸，淚又不爭氣地流了下來。我攥著手里的方格手帕，忍著沒去擦……

編輯/張春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