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雪松
一
2006年4月27日這天,濱海市沙灣鎮逸夫中學的幾個女同學利用星期天的時間拎著籃子到河邊挖野菜。幾個人正挖著,發現腳下有一條被沖到岸邊的蛇皮袋子,她們懷著好奇的心把它打開了。當她們倒出里邊的東西時,嚇得驚惶失措。
原來,從蛇皮袋子里倒出來的是一個鼓鼓的枕套,枕套里裝的竟是一條白花花的人腿!她們嚇得向公路上跑去,攔住一個人用手機報了案。
二十分鐘后,市刑警隊的刑偵員們趕到了現場。刑警隊長倪震是一個有著多年刑偵經驗的老刑偵員,從皮膚的細膩程度,他斷定,這是一條女人的左腿。
從尸體的軟組織硬度和腿的長度來推算,法醫認為,死者是個年齡在22到25歲,身高在1米70到1米75之間,體重在50—60公斤的女子。
與此同時,在3公里的下游,又有人發現另外幾塊被肢解的尸體,尸塊被報紙包著塞進了和上面同樣的枕套之中。死者的軀干和頭部很可能也被犯罪嫌疑人遺留在沿河附近。倪震打電話給沿河一帶的派出所,讓他們派出警力搜尋,看看有沒有被害人的軀干和頭部之類的尸塊發現。果然,不到兩個小時,下游的兩個派出所分別打來電話說,他們發現了被肢解的頭部和軀干。除了左手臂外,其他的尸塊已找到,這些尸塊也同樣被裝在枕套里。讓人慘不忍睹的是,兇手還用刀劃爛了被害者的臉部。倪震吩咐干警們馬上將這些被肢解的尸塊運到市法醫檢驗所進行檢驗。
下午,檢驗結果出來了,死者大約在三天前被害。
警方成立了“4·27特大殺人碎尸案”專案組展開偵查。倪震認為,遼河上游是濱海市城區,從水的流速和發現這些尸塊的地點與城市的距離來計算,死者很可能在城區被害,而后被拋尸滅跡的。他請示了上級領導,抽出警力重點排查失蹤人員。另外,通過電臺和報紙等新聞媒體向全市通報了發現碎尸的情況,并懸賞搜集一切與本案有關的重要線索。
一晃三天過去了。失蹤人員排查了十幾個人,可和上述特征相符合的卻沒有一例。就在倪震對此案一籌莫展之時,專案組接到了一個電話。打電話的人說,她叫馬小慧,她妹妹馬小榮已經有半個月沒有和家里人聯系了。倪震讓舉報人馬上和刑警隊聯系認尸。
半個小時后,馬小慧哭腫了雙眼走了進來。她說她是在報紙上看到碎尸案這條報道的。馬小慧說,她妹妹在市里的世紀廣場大酒店當服務員,每天下班后,無論多晚,她都會回家住。可不知為什么這些日子她沒有回家,打她手機也沒人接,酒店老板說,她已多天沒有來上班了。這時候,馬小慧無意間看到了報紙上刊登的公安機關公布的碎尸案的報道,根據報紙上的描述,馬小慧覺得女尸的發型、身材都很像妹妹。所以,她就心急火燎地給專案組打了電話要求認尸。
聽罷馬小慧的敘述,倪震和兩個刑偵員陪她認尸。倪震問她尸體是不是馬小榮的,馬小慧說,面部被兇手用刀劃爛,已經認不出來了。馬小慧又辨認了根據死者骨骼復原的石膏像后哭著對倪震說,被害者是她的妹妹馬小榮無疑,因為,她覺得牙齒有點像,妹妹馬小榮的牙齒有點稀,那石膏像的牙齒也有點稀。更重要的是,石膏像的臉型和妹妹一樣,都是典型的瓜子臉。
有了這些證據,馬小榮最終被警方認定為被害人。可是,誰殺害了馬小榮呢?倪震陷入了沉思。
二
死者的身份確定后,倪震他們又下大力度調查一些和馬小榮平時生活關系密切的人。這天中午,在他的辦公室里,倪震和刑偵員們討論著案情,辦公桌上的電話鈴響了。倪震拿起話筒,話筒里傳出一個女人的聲音:“喂,是倪隊長嗎?”倪震忙說他就是。對方說:“倪隊長,我是馬小榮,有件事情我想和您說明一下。”
馬小榮不是被碎尸的被害人嗎?怎么把電話打進辦公室來了?倪震以為自己聽錯了,忙又問:“你說什么?你是馬小榮?”
對方肯定地回答說:“倪隊長,我是馬小榮,不過,我沒死。你們將案子搞錯了,被害者根本就不是我。不信,我現在馬上讓你們看個明白。”
半個小時后,馬小榮和馬小慧姐妹兩人出現在刑警隊辦公室。馬小榮身材修長,是個非常時尚的漂亮姑娘。刑偵員們驚呼不已,她的身材和容貌與被害人復原后的石膏像驚人的相似。怪不得馬小慧看了石膏像以后就斷定死者是自己的胞妹呢!
原來,馬小榮瞞著家里人去了男朋友家。男朋友家在離此地五百里外的龍海市。雖然酒店規定員工不可輕易外出,可男朋友的母親非要看看這個未來的兒媳婦。馬小榮冒著被開除的危險和男朋友回了老家。因為手機壞了,馬小榮就沒有用。馬小榮回到家后,聽姐姐馬小慧說后,才知道專案組把自己列為被害人,這才打電話說明了此事。
馬小榮姐妹走后,倪震笑著說:“瞎子點燈,白費蠟了。不過不要緊,咱們從頭再來。我就不信案犯沒有留下一點蛛絲馬跡。”在他的打氣下,專案組的同志們才又有了精神氣兒。
大家正在分析案情,遼河橋邊的朝鮮族旅店的老板打來電話,說在他家的旅店后邊的下水道里發現了一個包著一支人手臂的布包。
倪震馬上和刑警們趕到了遼河邊的朝鮮族旅店。店主人告訴倪震,今天早上,服務員二海按例去清理廚房后邊的下水道,突然,二海意外地發現,下水道里有一個布包。二海感到好奇,就用鉤子把布包給鉤了出來。打開一看,二海嚇得差點兒背過氣去。原來,布包里裹著一個枕套,枕套里竟然包著一支人的手臂!倪震分析,這條手臂極有可能就是幾天前發現的被害人尸體上殘缺的,他吩咐將這支手臂送到市法醫檢驗所進行檢驗。兩個小時后,檢驗結果出來了,這支手臂就是幾天前被害人身上殘缺的那支。
另外,倪震還發現,這個枕套和前幾個包裹碎尸的枕套不同,這個枕套上面繡著“梁美娟”三個字。倪震知道,枕套是本案的重要線索,枕套的主人很可能是一位叫梁美娟的人。這是案情的突破口,犯罪嫌疑人即便再狡猾,百密仍有一疏。如果找到這個叫梁美娟的女人,案情也許就有了轉機。
倪震決定,排查叫梁美娟的女人。他斷定,棄尸地點很可能在遼河橋邊的朝鮮族旅店附近。他決定在旅店附近排查入手。倪震問發現碎尸的旅店老板,認不認識一個叫梁美娟的女人。老板搖頭說不認識。
倪震趕到了六里河邊上的白家居委會說明了來意。居委會主任說他們這兒有三個叫梁美娟的人,其中一個前年患癌癥死了;有一個在小學教書;另外一個在附近的渤海灣大酒店里。在居委會主任的聯系下,倪震見到了當教師的梁美娟,憑直覺,倪震很快就排除了這個梁美娟,決定去渤海灣大酒店找第三個梁美娟。
來到渤海灣大酒店,酒店的老總葉靜初告訴倪震,公關部經理梁美娟有好幾天都沒有來上班了,他們多次打她的手機,可她的手機一直關著,往她家里打電話,也沒有人接。倪震的心突地一沉,似乎感到了事態的嚴重性。他問:“她平時都跟什么人接觸,比如,有男朋友嗎?”葉靜初想了想說:“美娟的男朋友叫劉宣,是鼎信房地產開發公司的副經理。”
鼎信房地產開發公司?倪震一愣,這個叫梁美娟的女人以及她的男朋友劉宣會不會和這起碎尸案有關?
在梁美娟的宿舍內,倪震發現了一只和打撈的枕套一模一樣繡有“梁美娟”字樣的枕套!證實了自己的判斷后,倪震決定徹底搜查梁美娟的家。
三
梁美娟的家在一條比較偏僻的街道上,門上掛著一把鎖,倪震命令刑偵員馮達將鎖頭撬開了。
房子是老式的一明二暗的結構,倪震首先進入了東屋。東屋似乎是個裝雜物的房間,不過,收拾得倒也干凈。職業的經驗告訴他,這里就是犯罪現場:綠色的壁紙被漂洗過,地板上有明顯的血跡,但整個現場已被清洗打掃,洗物槽內留有清洗刷子和小塊肥皂。這時,馮達發現,在東屋雜物下的一只塑料袋中,發現了一把長型的單刃匕首和一把寬手鋸。不過,很顯然,這兩個器具都被清洗過。倪震斷定,這把單刃匕首和那把寬手鋸就是肢解人體的兇器。另外,他又發現了一張椅子腿上有一個黃豆般大小的紅黑色的污點,污點呈噴濺型,很顯然是一個已經干燥了的血點。倪震把污點刮下來裝進了塑料袋里。
這時,倪震在灶膛內發現有被焚燒的衣物灰燼,他用灶旁邊的鐵鉤在灶膛內仔細地勘查了一遍,發現了幾張尚未完全燒毀的名片和女性衣物的殘片。他用鑷子小心翼翼地將這張名片夾出來,名片上某些部位的字跡依然清晰可見,“濱海市歌舞團”和“白櫻花”的字樣一下子就躍入了倪震的眼簾。
白櫻花這個女人,倪震非常熟悉。她曾是東南衛視舉辦的七星大擂臺美聲唱法金獎得主,因為她沒有受過特殊的訓練,所以被演藝界贊為一朵美麗的野櫻花。白櫻花的名片怎么會在這兒被毀,莫非她和此案有關聯?倪震馬上給歌舞團打電話,歌舞團回話說白櫻花已經有半個多月沒來上班了。倪震又按照歌舞團提供的白櫻花的手機號碼打了過去,白櫻花的手機關機。
毫無疑問,白櫻花跟這起碎尸案有決定性的關系,那幾塊碎尸有可能就是白櫻花的。不過,這一切只有等檢驗結果出來才能決定。倪震隱隱約約覺得,這起案子的背后,有一雙無形的強有力的大手在操縱,可這雙無形的強有力的大手會是誰呢?
檢查完了東屋,倪震他們又來到了西屋。茶幾上有兩只一模一樣的玻璃杯子,地上還躺著一只空酒瓶子,倪震拿起一只玻璃杯一聞,玻璃杯里還散發著殘留的白酒味。會不會是兇手將被害人灌醉后才伺機下手的?如果是這樣,這兩只玻璃杯上或許會留下案犯和被害人的指紋,倪震隨即將這兩只玻璃杯裝進了塑料袋內。這時,他發現窗臺上的幾盆花開得特艷,花盆都是市面上出售的那種劣質的瓷盆,其中有一盆的土質很松軟,似乎不久前有人剛剛翻動過。細心的倪震用手輕輕在花土內翻動,果然松軟無比,將花土倒掉,里邊有一個密封頗好的瓷罐,打開蓋兒一看,里面竟有一本硬殼筆記本。筆記本上面只記載了幾個日期和相對應的幾組人民幣的數字,落款是劉宣。
倪震仔細地分析了這幾組數字,得出了這樣的結論。數字中的2006年4月20日左右,也是在遼河下游發現碎尸的那兩天,因此,這個筆記本上記載的這幾組數字很可能就是那個操縱案情的那個神秘幕后人賞給劉宣殺人滅口的巨額酬金!倪震馬上又給市局事故科打電話,請求他們仔細調查一下,2002年5月21日左右究竟發生過什么。
從梁美娟家出來,倪震找了歌舞團的領導和白櫻花的父母。團領導說白櫻花請假去了西藏,要一個月后才能回來。白櫻花的父母也說女兒前些日子得了一場病,然后就說去了西藏。倪震暗忖,白櫻花去了西藏,難道這僅僅是巧合?臨走時他悄悄拿走白櫻花臥室內的一管口紅。
法醫檢驗結果出來了。馮達發現的椅腿上的紅黑色污點是案犯不小心噴濺的血跡,經檢測,血跡和碎尸是一致的,可這個被碎尸者的尸首是不是失蹤多日的白櫻花,還得進一步調查取證。另外,玻璃杯子里的殘留物有麻醉劑,說明死者是被麻醉后被肢解致死的。玻璃杯上留下了指紋,根據其中的一只玻璃杯子上留下的指紋和從筆記本的記錄情況來分析,這個人就是劉宣。
為了進一步查證殺人的真兇是不是劉宣,碎尸是不是白櫻花的,法醫檢驗所弄來了白櫻花前些日子生病期間在醫院里的驗血記錄和血液樣本。經檢測,碎尸就是白櫻花,玻璃杯上的指紋也是白櫻花的。倪震決定對劉宣和梁美娟進行緝捕。
看來,是劉宣為了得到巨額的酬金殘忍地殺害并肢解了白櫻花。那么,指使劉宣殺害白櫻花的幕后人又是誰?他為什么要除掉她呢?這其中究竟隱藏著一個怎樣的秘密呢?白櫻花和那個幕后人又會是一種怎樣的關系呢?
四
倪震搜查劉宣的辦公室,工作人員說他已經在半年前被辭退了。倪震決定找公司老總紀伯雄了解一下劉宣的情況。一個小時后,他們在紀伯雄家中見面了。說明了來意后,紀伯雄告訴倪震,因為貪污公款,劉宣已經被公司開除有半年多了。他父母雙亡,是個孤兒,居無定所,他已經有相當長一段時間沒有見到他了。
這時,門開了,一個年輕漂亮的小保姆端著托盤走了進來,將幾杯沏好的茶放在案幾上后轉身離去了。見倪震有些疑惑的樣子,紀伯雄笑著介紹說這是他們家的保姆芳芳。
從紀伯雄那里沒有了解到一絲有價值的線索,倪震告辭出來,又遇見了小保姆拿著吸塵器在忙碌著,見他們出來,馬上又進入另一個房間去了。不知為什么,倪震總覺得小保姆的眼睛里飄忽著什么……
剛從紀伯雄家出來,倪震的手機響了。電話是值班室的刑偵員打來的,他說剛剛接到群眾舉報,在西大橋剛剛拆遷的三環路小區里,發現了裝在麻袋中的兩具不明身份的尸體。倪震心想,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兩具不明身份的尸體又是誰呢?
20分鐘后,倪震趕到了案發現場。經辨認,被害的這對男女正是劉宣和他的女朋友梁美娟。看來,兇殺案中有一個幕后操縱的神秘人,這人在利用完了劉宣和梁美娟后,怕他們泄露機密,又將兩個人給除掉。這個神秘的人會是誰呢?
這時,有一位五十多歲的中年男子來舉報說:昨天晚上,他下夜班回來路過這里,發現有一輛車從拆遷的廢墟里邊搖搖晃晃地拐出來。早上去買菜,回來時見這里圍了一堆人,才知道昨晚出事了。倪震就問:“大叔,你昨晚回來的時候聽見槍聲了嗎?”中年男子想了想,說:“是聽見兩聲脆響,我還以為是誰家孩子半夜起來放爆竹呢!不過,這輛車的車型我看得清清楚楚,是一輛國產的新式北京吉普車。因為我兒子開的就是這樣一輛車,我對這種車型特熟悉。”
死者劉宣和梁美娟的頭部各中一槍,從死者的血液凝固程度來分析,法醫推斷,兩人的被害時間是在昨天晚上。在麻袋附近,倪震又發現了兩道車轍印。由于前些日子下過雨,道路還有些泥濘,因此,車轍印顯得非常清晰。倪震提取了車轍的印痕,在車轍印附近,又意外地發現了泥道上有一深一淺兩種不同的腳印,左腳印稍淺,倪震斷定,這人是個身體很胖的左跛子。倪震提取了這人遺留下來的腳印,另外,在腳印附近,馮達又發現了兩顆子彈殼……
回到刑警隊不久,法醫就將檢驗結果呈報上來。法醫說,死者沒有皮外傷,在胃內發現了大量的麻醉劑。兩個人均是一槍致死的,子彈出自同一把五四式手槍。車轍印表明,輪胎確是國產的北京吉普車常用胎。腳印一深一淺,正如倪震推斷的那樣,嫌犯是個身高在1米65—1米70、體重在65—75公斤之間的左跛子。
由此,倪震推斷,劉宣和梁美娟兩個人都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兇手麻醉后裝入麻袋,轉移到正在拆遷的三環路小區內再遭槍擊死亡的。他吩咐馮達打電話通知市交警大隊,一定要從車管所調出市內北京吉普車的存檔資料。
這時,倪震又接到了一個電話,打電話的人是事故科的警員老李。他興奮地說:“倪隊,您讓我們調查的2002年5月21日我市發生的事故,我們已經通過電腦監控記錄的內容查清了,死者叫鄭隆,鼎信公司的財務經理。
倪震立即趕到遼河北路東方小區,他要弄清2002年5月21日鼎信公司財務經理鄭隆被撞死一案的前前后后。
原來,2002年5月21日鄭隆在下班的路上遭遇了一起意外的車禍,而2002年5月21日這天,正是劉宣收了老板2萬元錢的那一天。至于2006年4月20日,是在遼河下游發現碎尸的日子,難道這些只是一種巧合?說不定,鄭家能提供一些有價值的線索。
倪震馬上領人趕往鄭隆的家。當倪震說明來意,鄭隆的母親劉女士的眼淚就落了下來。倪震問鄭隆出事前有沒有什么不正常的表現,劉女士說沒有。
這時,倪震指了指桌上漂亮姑娘的相片:“大姐,這是您的女兒嗎?”劉女士嘆了聲氣說,這姑娘是我兒子鄭隆的女朋友陳曉。自打兒子出事后,她再也沒有來過。倪震發現,這張相片上的姑娘相貌怎么如此面熟?他盡力地搜尋著記憶,半晌他記起來了,這姑娘不久前曾見到過。她也是案中人嗎?
五
午飯剛過,刑偵員馮達回來匯報說,濱海市共有新式北京吉普345輛,身高在1米65—1米70之間、體重在65—75公斤之間的司機倒是不少,可左腿有殘疾的司機卻沒有一個。倪震正犯難時,收發室送來一封寄給他的信。倪震打開一看,樂得他重重地拍了一下馮達肩膀:“馮達,案子有轉機了!你看,這上面寫的是什么?”馮達一看,信箋上面既沒有署名,也沒有落款,只寫著這樣一行纖柔的小字:濱3267890。
倪震對馮達說:“你馬上趕赴交警隊,看看這個濱3267890是不是輛北京吉普車?我覺得這個舉報者之所以將信寫得如此簡潔,就是害怕暴露自己的身份,同時也是對我們刑偵部門持一種懷疑態度。可以肯定,犯罪嫌疑人是個社會地位很高的人,舉報人很清楚,如果他暴露了自己,就會有性命之憂,因此他采取了這種匿名的舉報方式。說不定舉報人就是這個幕后操縱案情的犯罪嫌疑人的知情者,不然,他何以知道這么多隱秘的情況?”
到交警隊一查,濱3267890果然是個北京吉普車的牌號。經過秘密查證,這輛吉普車是東大肉食品有限公司的專用車。車主李濤是個身高在1米65—1米70之間、體重在65—75公斤之間的年輕人,他的左腿前年被人用獵槍差點崩斷了。車輛年檢時,他讓他的司機來參加,所以,交警隊的人不知道他的左腿已經跛了。倪震大喜過望,由此推斷,這個李濤有可能就是除掉劉宣和梁美娟的兇手。更讓他高興的是,通過一番調查和檢測,他已經知道那個神秘舉報人的真實身份了。
至于那個神秘的幕后人,倪震鎖定了目標。倪震知道,如果是他,更不能打草驚蛇。這個人非常狡猾,社會背景極深,在沒有得到真憑實據的前提下逮捕他,弄不好會前功盡棄。所以,決定先來個引蛇出洞。他知道,只要有李濤,就能引出那個神秘的幕后人。他派人在李濤的公司和他家的樓群周圍秘密布控,密切監視著李濤的一舉一動。十多天過去了,李濤的周圍并沒出現什么可疑之人。而且他的反偵意識特強,頻頻地更換手機號碼。有時技偵部門剛剛發現點線索,他又換了號碼。真是行蹤不定,令人難以捉摸。
機會終于來了。這天,技偵部門監聽到了打給李濤的一個電話,并錄了下來:“今晚十二點整,桃源大酒店332房間見。”倪震看后立即指示,要密切監視案犯的一舉一動。另外他又把馮達叫到跟前耳語了一番。馮達領命而去。
到了晚上12點整,李濤公司的大門開了,那輛濱3267890吉普車緩緩開了出來。倪震指示緊緊跟上那輛車。半個小時后,吉普車在三環路外邊桃源大酒店前停下了。十多分鐘以后,一輛紅色的“桑塔納”出租車緩緩地停了下來。車門開處,從里面鉆出一個中年人來,倪震一見,心中的一塊石頭才落了地,幕后操縱案情的果真是他這個人。
倪震并沒有急于將這兩個家伙抓起來。他知道這是兩條大魚,要是脫了鉤,再想逮住他可就難上加難了。原來,馮達早就先到一步,在332房間里裝上了微型竊聽器和針孔攝像機,房間里邊那兩個人的談話聽得是一清二楚。
那個神秘的幕后人說:“濤子,現在情況對我們很不利,公安局的人盯得很死,弄不好我們全得完蛋!趁他們現在還沒有摸到我們的蹤跡,你現在得出去躲躲。這是一張銀行卡,里邊有一百萬元,足夠你花一輩子的了。記住,走得越遠越好,這樣對我們雙方都有好處。”
“老板,我還有公司呢,我不想走!”李濤說,“如果非要我走的話,那我也希望和您一塊走。”
幕后人冷冷地說:“濤子,保命要緊!如果你連命都保不住了,還要公司干什么?咱們是多年的好兄弟,我不想讓你走劉宣的老路。”
李濤說:“老板,我聽您的。天一亮,我立馬出去躲躲,沒有您的吩咐,我絕不露面。”
“這就好。俗話說,夜長夢多!公安局的人現在查得緊。”幕后人長嘆一聲,“后天,我也得出外躲躲了。”
“老板,您能告訴我您會去哪?”李濤說,“我真害怕這輩子再也見不著您了。這么多年了,要是沒有您,也就沒有我的今天。”
“濤子,咱們弟兄這么多年,我把我的行蹤告訴你也罷。我已經把后路找好了,移民加拿大,后天早上8點20分的飛機。等我到那邊穩定下來,再接你過去。”
接下來的聲音沒了,十分鐘后,倪震預感到事情有些不妙,帶領干警們打開了332房間的門。出人意料的是,李濤已經高度昏迷。那個中年男子已不見了蹤影。看起來,幕后人剛才在酒里做了手腳。倪震吩咐將李濤送醫院急救。
“倪隊,李濤被滅口,又一條線索被他給掐斷了,要不要緝捕他?”馮達忍不住說,“看著他在咱們的眼皮底下行兇作惡,我真恨不得馬上把他緝拿歸案。”
倪震說:“他剛逃跑,我們一時也不一定能抓住他。這家伙的社會背景極深,弄不好會打草驚蛇,我們現在需要的是穩扎穩打。他剛才跟李濤提到的移民加拿大,很可能是真的。因為他料不到我們先他一步在房間里安放了竊聽器和針孔攝像機。后天,我們要在機場布控,張開口袋等著他自己往里頭鉆。現在,我們所要做的,就是通知桃源大酒店全體員工配合我們的工作。馮達,你馬上通知桃源大酒店的老總,我有話要和他當面談。另外,我們要再一次在他家和他的公司附近布控,監視他的一舉一動。如有意外,立即抓捕!”
回到局里,一個女人出現在倪震面前,倪震一看,這個女人竟是白櫻花的母親。她說:“倪隊長,我已經在這兒等了你好長時間了,我從我女兒的遺物中發現的東西想交給您,或許對你們破案有用。”
倪震接過一看,原來是一張軟盤、一本日記和一張CD。打開日記、軟盤和CD一看,里面的內容觸目驚心。倪震暗想,神秘的幕后人,該是你現形露出真面目的時候了。
第二天的濱海市報紙電臺播出了這樣一條新聞:桃源大酒店332房間內發生一起兇殺案,被害人李濤已經遭人下毒致死,兇手下落不明,警方現正全力追捕之中……
六
濱海市國際機場。這天早上,一個穿著十分考究的中年男子正在進行登機安全的檢測,安檢人員看了看護照,極有禮貌地站起身說:“對不起,先生,請跟我來一趟。”
中年男子隨安檢員來到一個房間,倪震正瞇著眼睛見他進門,倪震起身笑道:“紀總,你終于來了。”中年男子說:“倪隊,您也在這兒,我是去加拿大考察的。”倪震說:“紀總,您以為我們是無緣無故會在這兒等你嗎?”倪震說著從皮包里掏出一張相片來,相片上竟是李濤和他在桃源大酒店332房間內談話飲酒的一幕!
“紀總,經查明,‘4·27特大殺人碎尸案的受害者就是你的昔日情人、市歌舞團的白櫻花。劉宣和他的女友梁美娟的死都與你有關。對這兩起案件,我們已經掌握了大量的人證物證。經過調查,劉宣幕后的老板就是你紀總,劉宣只不過是你雇傭的一個殺手而已。你利用手中掌握的大量關系網,將濱海市房地產業獨家壟斷了。從白櫻花的母親交給我們的日記、軟盤和悄悄拍下的CD,已經證明了你和我市的黨政要員有商業賄賂嫌疑。為了奪到土地投標權,你讓白櫻花滿足那些要員們的私欲,她欲將那些真相上訴檢察機關,你害怕了,利用劉宣將其騙到了梁美娟家殘忍地殺死了她。
“當劉宣完成這個任務時,你怕事情敗露,又利用李濤殺了劉宣和他的女友梁美娟。當案情進入公安視線時,你又設法除掉李濤。可你怎么也想不到,為了穩住你,我通過媒體散布李濤已死……你本以為這一切做得天衣無縫,可你的所作所為被另外一雙眼睛注視著,這個人我想你也會認識。陳曉,讓紀總認識一下。”
一個年輕漂亮的姑娘走了進來。紀伯雄驚得目瞪口呆。原來,這姑娘就是平素里在他身邊不動聲色只知道工作的保姆芳芳!
倪震說:“就是她暗中幫了我們的大忙。你雇李濤除掉劉宣和梁美娟被她聽了一清二楚,陳曉告訴我們,李濤開的北京吉普車是你給買的,我們也就是通過這條線索才發現李濤的。可你知道她為什么舉報你嗎?
“我來告訴你吧,她就是鄭隆的女友陳曉。因為鄭隆掌握了你大量違法行賄的證據,你就利用一起意外的車禍殘忍地殺害了他,而這個兇手就是被你滅口的劉宣。憑著劉宣在一個筆記本上的記錄,我們得知,鄭隆就是被你授意劉宣在2002年5月21日在他下班的路上制造車禍撞死的。陳曉感覺他死得蹊蹺,于是隱姓埋名到你家當保姆暗中來搜集你的犯罪證據。你想知道我們是怎么知道陳曉的真實身份的嗎?接到舉報信之后,我就讓人做了筆跡鑒定,結果表明,這封舉報信出自一個女性之手。我分析,知道這些情況的只能是你身邊的人,這個人會是誰呢?
“為調查鄭隆的死因,我們曾對鄭家做過調查。從鄭母嘴里,我們了解到,鄭隆的女朋友叫陳曉,自從兒子出事后,她再也沒來過。這時我發現,陳曉的長相和你家的小保姆芳芳十分相像。由此,我做了個大膽的推理,鄭隆的女友就是那個當保姆的芳芳。于是,我派人去了職業中介機構調查了芳芳的情況,經過調查走訪,認定芳芳就是鄭隆的女友陳曉。紀總,你不會忘記吧,有一次你們和劉宣在一起的談話,無意中談到了當年撞死鄭隆的往事,被躲在門外的陳曉聽見。這個聰明的姑娘,知道自己的力量很弱,單憑這一點還不能將你們繩之以法,因為她知道,在濱海市,你是翻云覆雨的人物,弄不好非但仇沒報成,連自己的命都丟了,所以,她一直在等待時機。機會終于來了,當我到你那兒調查時引起了她的注意。隨著事態的發展,陳曉覺得時機已到,就向我們舉報。事到如今,你還有什么要狡辯的嗎?”
中年男子說:“沒想到我紀伯雄在濱海市也算是一號人物,最終還是栽在了你的手里!”
面對陳曉正義的眼神,紀伯雄低下頭來。這一正一邪的較量,讓人們看到,人間自有公理在。同樣是對情人,紀伯雄為了自己的私利,讓情人白櫻花過早地凋落,而陳曉卻能忍辱負重,為死去的男友鳴冤,其情可昭日月!
轟動濱海市的“4·27特大殺人碎尸案”終于真相大白。接下來,倪震他們所要做的,就是頂住一切壓力,列出人證物證,揪出那些和此案有牽連的貪官污吏們! ■(責編:余楠 圖:薛志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