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巨無霸”的愛情較量

　　我是“巨無霸”我怕誰
　　
　　收到丁克的求職信時，我們整個辦公室的人都笑翻了。
　　公司開發服裝制版的軟件，要常招一些新新人類，所以，在人才市場常設了一個辦公室。這次公司要招一批美術編輯，我們公司待遇不高，先前的美編接二連三地跳槽，讓老板大為光火，不得已拿出高薪養才的措施，讓我們無論如何要在月底之前找一個合格的美編。
　　告示剛剛在電子牌上公布，就有各色人等蜂擁而來，報名的三天時間，收到簡歷三百多份，我們三個人整理得頭疼，丁克的求職信，卻突然讓我們忘記了一天的疲勞。
　　他在求職信中這樣寫：聽聞你們招美編，我覺得我能勝任這個職位。雖然我的專業是機械制造，但無可否認，我對美編事業是相當地關懷。自小我就對積木情有獨鐘，小學五年級的時候，就把家里的美術書拆開了重新訂在一起——這可能是我的第一次美編經驗。長大了之后，盡管念了中專，我對美編事業一直死不悔改，我曾經把我們車間里的美女編成了一首詩，不知道算不算美編……
　　可憐我們招聘組的主任，一邊拍著大腿一邊大笑，這小子，太有才了。
　　三天之后，我卻有幸見到了這位丁克。那是我們面試的那天，他急急忙忙從外面沖進來，一副不把自己當外人的表情。啊，咱們這么快就面試了啊，我還以為咱們要等兩天呢，咱們……
　　辦公室的三個人都開始詫異，我們面面相覷，此人是誰？
　　沒想到他下一步就開始自我介紹，哦，我前兩天給咱們寫過求職信，我叫丁克。
　　我們主任當場就笑了，原來是你。他點點頭，十分誠懇地說，是我。對了，他指著我，對主任說，我們是熟人了，我在前年就見過她，面試時拒人千里之外，我們都喊她“長克”，意思是長年待在這里，專門克掉那些好高騖遠的年輕人……
　　雖然久經沙場，可我畢竟是淑女一名。忍住蹙眉瞪眼的心思，我盡量使自己面帶寬容的微笑，對他說，對不起，這位先生，你的簡歷我們看過了，我們感覺對于我們的職位，你還相差很遠，所以請你努力，也請你不要灰心。
　　我自以為自己說話得體，但是沒想到，他的小眼睛翻了翻我，美女，什么叫灰心，我都“巨無霸”了我還怕什么？
　　我知道這個“巨無霸”是有來歷的，常去人才市場的人都知道，每一次求職講座都去聽的人叫“聽霸”，每一次招聘都投簡歷的人叫“投霸”，而每一次都會被面試的稱之為“面霸”，而每一次面試都會被拒絕的人就被稱為“巨無霸”。
　　很不幸，眼前的這個小眼睛男人，就是這樣的人。
　　他還很不自重，下班后，他攔住我，對我說，能不能賞光一起吃頓飯？
　　我看了他足有三秒鐘，輕啟朱唇，說了一個字，不。
　　
　　范寒寒，我覺得我們兩個像冤家
　　
　　第二次見他被拒，是在另外一家公司的招聘會上。由于我們在人才市場都是常駐單位，彼此之間常?；ネㄓ袩o。那天，偶然間去他們那里取取經，恰恰遇到他們面試，于是坐下來看。
　　沒想到第一個進來的就是他。進門，寒暄，微笑，回答第一個人的問題，看第二個人的微笑，非常得體。而且對于專業也對答如流，我簡直不敢相信，這就是我們主任所說的那個特別“有才”的丁克。
　　面試完，我怒氣沖沖地追上去，丁克，你站住。
　　他站住，回過頭笑瞇瞇地問我，有事嗎？
　　我突然不知道說什么好，是啊，他到其他公司面試，與我又有什么關系？可是，我總覺得上次他去我們那里是對我們三個智商的一種侮辱，但又不好說什么，只能顧左右而言他，我說，丁克，你可以啊，水平不錯。
　　他卻搖搖頭，說，那不過是場面上的事情，任何一個參加過招聘講座的人都可能做得出來的。如果不出我的所料，這次肯定被拒。怎么樣，請你吃飯如何？
　　這次我沒有拒絕。他很幽默，第一句話就說，范寒寒，我覺得咱們兩個像是冤家，因為每一次見你，都覺得你特像一個人。
　　我好奇地問，誰？
　　竇娥。他不慌不忙地回答。
　　是嗎？丁克，我覺得你以后在傳宗接代方面也如你的名字一樣偉大。
　　我們毫不相讓，唇槍舌劍。一頓飯吃得硝煙四起。
　　他說的某一句話，一下子擊中了我的痛處，范寒寒，和你大小差不多的女人，都結婚了吧，你難道沒有找找原因？
　　我語塞，基本是張口結舌的模樣，然后就是無盡的委屈，再往后，就是鼻子發酸，眼淚順著鼻子的兩邊滾滾直下。
　　如大多數男人的表現一樣，他幾乎在二分之一秒的時間里慌了神。拿起桌上的面巾紙給我，忙不迭地道歉，我錯了錯了，你別哭了，餐廳那么多人看著，還以為我做了什么對不起你的事情呢……
　　我冷冷地看著他，說，就憑你，也配？
　　這句話打擊到了他。他慢慢低下頭，說，是的，其實我知道，我不應該到這里來的，在以前的工廠里好好干著，學歷不高非要做白領。
　　我的心竟然在那一瞬間疼了一下，這次，換成我說了句對不起。說句實話，他長得并不難看，而且也聰明，如果再有一份好職業，應該是一個好伴侶。
　　忽然為自己羞愧，才見幾面啊，就開始打人家主意了，我是不是寂寞太久了？
　　
　　耳目與尾巴
　　
　　人才市場也存在同行是冤家的規則，同樣，也存在對于人才你爭我搶的現象。我把苦衷告訴丁克，他想了半天，居然說，范寒寒，要不這樣吧，我做你的耳目吧，哪家有新動向，哪家又有什么人才，我應該比你熟。
　　我把這個消息匯報給主任，沒想到他卻答應了，于是，我們也有了耳目。代價不高，每個星期請他吃頓飯就行。為此，主任還特批了幾百元錢，作為“無間道”的經費。
　　只是沒有想到，耳目比我想象的要勤快得多，基本上每天都來給我匯報哪里出現人才了，哪個攤點的動向又如何了。甚至一段時間以來，我對他的信息來源都開始懷疑，他又不是人才市場的工作人員，僅僅一個“巨無霸”的身份，哪里來這么多的信息？
　　更為可恨的是，這個耳目有往尾巴上發展的嫌疑。
　　周一，我上班，中午時分，他端著熱氣騰騰的餃子過來，還附帶有醋。下午，我剛剛走出市場散散心，冷不防他的聲音就在身后響起，散步呢，恰巧我也沒事，一起走走。晚上下班，剛剛關好我們的玻璃門，他就會橫在我面前，范寒寒，晚上有事嗎，一起吃飯吧？
　　主任也看出點兒不同來，終于猶猶豫豫地問我，小范，那個丁克，這個，你們是不是在戀愛啊。
　　我大怒。不可能，你覺得我會找一個那樣的人嗎？
　　話一出口又后悔，由于行業的特殊性質，老總一再教育我們，不要以貌取人，最好的珍珠往往藏在不起眼的蚌殼里面。我忽然想起了他的這些話，原來，我也有這個心思?？墒窃偌毤毾胂?，這段時間以來，對他的關心和細心，竟然有種感覺。這感覺就像是春天的田里，不知何時生出綠綠的麥苗一樣緩慢，但是卻又非常自然。
　　主任倒心平氣和，說，我看不一樣，他看你的眼光都是熱烈的。
　　于是，丁克再一次向我匯報時，我惡狠狠地直視他的眼睛，問，你對我，可是有什么想法？其實話一出口，我就開始臉紅。
　　沒承想他卻說，是啊，范寒寒，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就對你有感覺了。那個時候，你穿一身淡綠色的長裙，在人才市場里面，像一朵嬌艷的花。
　　他還真會比喻，不過，我確實想到了當年，誰沒有當年？
　　更沒想到，接下來，他會吞吞吐吐，說的話更讓我吃驚，他說，范寒寒，其實這一切，都不過是一場我精心策劃的愛情戰斗，你是主角，我也是主角，還有大大小小的配角。
　　然后，他摸出來一個小本子，第一頁上寫著我的名字，然后后面就是對我的分析，性格高傲，脾氣大，工作認真，介于清高與非清高之間。
　　我有些頭暈，基本上是呆滯狀態了。
　　他接下來的一句話，更讓我吃驚，他說，對不起，其實，我就是咱這市場的業余管理員。
　　
　　不完全的愛情較量
　　
　　我開始與丁克賭氣，我告訴他，愛情里最容不得欺騙，不是有位國外的先賢說過嗎，謊言是愛情里的沙粒，會把愛情磨得面目全非。
　　他哭喪著臉，對我說，寒寒，原諒我，我實在想不起來更好的方法接近你，你太高高在上了，在我的心里，除了利用職務之便我想不出來更好的辦法，我太笨了。愛情里面有沙粒，咱把它挑出來不就行了。還有，看在我為你提供那么多信息的份兒上，你就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我哼了一聲，功勞沒有，苦勞我也不便抹殺，他給我提供的信息都是很正常的，從來沒有涉及別人的隱私以及什么利益沖突，這一點我們自己也能光明正大地了解，只不過通過他更快捷一些而已。
　　他又拿出那個本子，翻到最后一頁，對我說，范寒寒，你看看吧，不看可是要后悔的。
　　又是那套小把戲，我冷冷地看著他，你不是號稱“巨無霸”嗎，我今天就再拒絕你一次，對不起，我不看。
　　他卻著急了，稀里嘩啦地把本子翻到最后一頁，舉到我的眼前，你必須給我看。
　　是日記模樣的東西，第一句話說，今天，我突然就遇見了她，綠色的裙子，眼神善良極了。這是市場貧困大學生勤工儉學的專場，我親眼看到，她看一名學生的個人簡歷時哭了，這個女孩讓人心疼。
　　然后下面還有第二句，我要追她，我做夢都想娶一個善良的女孩做老婆，可是現在的物欲把人都變了模樣。聽說她很高傲，從哪個方面出發呢？感覺自己像打一場仗一樣難辦，都說女人最大的弱點就是把同情轉化為愛情，要不……
　　后面還有很多，密密麻麻。我的心仿佛在那一瞬間潮濕了，而眼前的他又變得很透明很透明?？墒牵降资遣荒芊浀?，我撇嘴，說，字寫得真難看。
　　他卻笑了，我可以練，只要你能接受我，寒寒，咱們可以先試著相處，以后嘛，慢慢再談婚論嫁。
　　是啊，談婚論嫁，我都26歲了，也應該有一個伴侶了，眼前的男人好像是。我知道，我們的愛情經過了一次不完全的較量，他所謂甜蜜的小陰謀沒等實施，我所謂剛萌生的心動還沒有太表露，就像新車一樣，磨合著磨合著，就會水到渠成了。愛情，不就是這樣產生的嗎？我想，應該是這樣的。
　　編輯 / 孫魯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