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近兩年投資宏觀調控中,我們一直不得不面臨一些非常尖銳的挑戰。例如,投資調控的目標應當怎樣確定?總量多大為宜?再如,雖然我國近幾年投資總量很大,增長很快,投資率很高,但教育投資、公共衛生投資、環保投資、生態投資和生產安全投資卻遠遠不足。這類問題不是今天才認識的到的,但一直未能很好解決,也是一個嚴峻的挑戰。
從深層次考慮,這些挑戰都或多或少與我們當前的投資調控模式有關。因此,我們覺得應該探索新的調控思路,建立更加有效的調控機制。“三個管住、三個放開”,即“管住貨幣、放開投資;管住外部性、放開比例;管住國有,放開社會”我認為或許是可供參考的方案之一。
所謂“管住貨幣、放開投資”,是指在總量調控方面,決策部門一方面應將注意力集中在貨幣政策目標、即保持價格水平穩定上,根據通貨膨脹的變動態勢調整利率和存款準備金水平,通過公開市場業務吞吐貨幣,以有效控制通脹水平;另一方面對投資總量可以放開,即不再企圖控制投資率、投資規模和投資增長速度,不再將其作為調控目標。換句話說,只要通貨膨脹態勢控制在既定范圍之內,即使投資增長很快,投資率很高,貨幣政策也可以保持不變。反之,一旦什么時候出現了通貨膨脹,即使當時投資率不高,投資增長速度大大下降,貨幣政策也要從緊,以求控制住通貨膨脹。顯然,在這樣的總量調控模式下,我們就不必再用什么是適度投資總量之類的問題而麻煩自己了。
在我國當前的條件下,實行“管住貨幣、放開總量”,人們可能會擔心出現投資膨脹。人們常引用弗里德曼的話說“通脹是一種貨幣現象”,意思是只要管住了貨幣,就能控制住通脹。實際上,投資總量在某種意義上也是一種“貨幣現象”。雖然此貨幣現象非彼貨幣現象,二者不同質,貨幣政策調整也只能以物價水平為標的,但只要管住了貨幣,投資又能膨脹到哪里去呢?如果確實管住了貨幣,物價水平保持穩定,投資水平還是比人們愿意接受的水平高,那實際上是經濟發展的內在邏輯的正常表現。我們就應當轉變觀念,以平常心對待之。如果再考慮到這種態勢將有利于充分發揮我國高儲蓄的優勢,就更沒必要過多擔心了。
所謂“管住外部性、放開比例”,是指在投資結構調整方面,決策部門一方面應當把注意力集中在教育、公共衛生、生態平衡、環境保護、資源合理利用、勞動安全等領域,確保公共利益,即正的外部性的實現;另一方面對競爭性領域各行業的投資規模、投資增長速度及相互間比例則可以“放開”,交由市場機制去決定資源在各行業間的配置。換句話說,即使競爭性領域的某個甚至某些行業投資增長比較快,以至人們感覺要形成“過剩生產能力”,或者某些行業發展速度較慢,不盡如人意,政府也應將其作為市場現象看待,一般不采取直接針對性措施加以調控,投與不投的最終決策還要讓企業家自己去做。從長遠看,由市場機制配置資源會獲得更高的效率。
在投資的產業結構調整方面,一個頗有爭議的問題是關于產業政策的作用。對此,學術界還沒有定論。不過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即無論怎樣肯定產業政策的作用,市場經濟原則都是一個底線。因為如果宏觀管理部門總是能夠在整體上正確地把握競爭性領域各行業間的資源配置比例,我們也就沒有必要從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轉型了。
所謂“管住國有,放開社會”,是從體制的角度考慮的,指對國有投資,特別是政府投資,國家還要按計劃原則保持控制權,通過統一協調的計劃配置國有投資資源。而對社會資本,則可以“放開”,令其按市場原則“自由”運動。我們之所以強調對國有投資還要管住,其根本原因首先就在于國有投資的公共屬性,這決定了國家必須作為所有者的代表行使管理權。其次,國有投資,特別是政府投資的本來任務就是滿足全社會的公共需要,各投資項目相互間是統一、協調、互補的緊密關系,而不是優勝劣汰的競爭關系,需要大規模協作。這一特點也決定了國有投資管理本質上不可能像市場機制那樣由供求關系決定的價格水平變動自動調節,必須通過嚴密統一的計劃管理完成。至于國有投資的“軟預算約束”,更是必須加強管理的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對社會資本,在國家有效地管住了貨幣、管住了外部性的條件下,對其“放開”所帶來的自由度并沒有想象的那么大。試想,如果在政府的外部性管制之下,企業家在投資時不得不將原來由社會承擔的生態環境成本、資源成本內部化,不得不增加生產勞動安全方面的投資,其“自由”活動空間在某種意義上甚至比以前還小了。至于讓企業家們在各行業間選擇投資項目、自行確定投資規模和技術路線、自主籌資等方面有更大的自由度,實際上更有利于發揮市場機制和企業家的優勢,有利于更有效率地創造社會財富。
所謂“三個管住、三個放開”,即該管的要管住,該放開的要放開。但與傳統調控方式相比,新方式還是有幾個優點。
從政府角度看,新調控方式不僅體現了科學發展觀和建立和諧社會的要求、調控目標明確、調控措施的可量化程度高、有較強法律支撐、可操作性強,更重要的是可以真正充分發揮市場機制對資源配置的基礎性作用,使政府能集中精力真正抓好涉及到全社會公共利益的外部性問題。另外,因調控目標明確,政府也就不必再為整體的、或某一地區、某一行業投資率或投資增長率到底應是多少而苦惱了。
從投資者的角度來看,新方式政策界限明確、透明度高,可預期性強,環保和資源及規劃等方面的政策穩定性強,不是說變就能變的,因此政策風險低,有利于發揮企業家的創造精神。
從社會角度看,這樣一種新的調控方式有利于把加強投資宏觀總量和結構調控與環境、生態、勞動權益保護等問題緊密結合起來,通過投資調控促進外部性問題的解決,可謂一舉兩得。
(作者單位:國家發展改革委投資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