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楊一手上深深淺淺的劃痕,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我還記得剛剛接手高一(3)班時,楊一穿一身牛仔裝唱搖滾的情景,小姑娘的馬尾辮掃來掃去的,眼睛閉著吼歌詞,長長的睫毛漂亮極了。那時,她是我班上的宣傳委員,天天哼著歌,快樂得像只小鳥。我去參加為期半年的培訓時,她還跟我說:林老師,你回來還會教我們嗎?我可喜歡聽你說話的聲音了。
可是現在我回來了,楊一卻變得沉默寡言,再不會主動跟我說一句話了。她的眼皮總是耷拉著,不肯抬頭看我的眼睛。不過半年時間,楊一怎么就變化這么大呢?
代班的于老師一邊往水杯里放茶葉一邊說:就那個楊一,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接班時,你不說她品學兼優,活潑開朗嗎?結果還沒到期末,人就浮得要命,居然考試打小抄,讓我抓到……
我的心沉了一下。我知道老師們怎么樣對待考試作弊的孩子的,那張白榜上有楊一的名字,同學們議論紛紛,老師們那張撲克臉,還有,害怕父母知道……我問于老師:楊一不是成績一直都可以嗎,怎么會考試作弊?
于老師說:虛榮唄,想多考幾分。這樣的女孩我見得多了……
我不想聽了,收拾了教案,我要找楊一談談。在校門外的冷飲店里,我給楊一要了一杯草莓奶昔。我用大拇指撫摸著楊一手上的劃痕,說:“愿意跟我說說你的故事嗎?”
陽光靜靜地從窗子里照進來,落到楊一青春如水的臉上,她的眼睛濕潤了,好一會兒,才啞著嗓子說:“我恨我自己,我恨死我自己了!”
我握住了她的手,我說:“把我當成你的姐姐,有什么事,都跟我說說!”
楊一喜歡上了一個男生,男生成績很好。楊一學得很拼命,但是,考試時,很多同學都打小抄,這樣考出來的成績總是讓楊一很失落。她想:憑什么大家都在抄,而我努力學了,卻還在后面,她心里不平衡,憑什么付出了卻得不到,憑什么別人都抄,老師和家長都笑臉接受,而自己卻像個笨蛋一樣死啃書本名落孫山。楊一說那一陣子,她看什么都是厭煩的,覺得人生沒意思極了。還是同桌的一句話提醒了她:“隨波逐流算了,干嗎活得那么認真?”楊一咬著牙對自己說:“那好吧!”于是就鋌而走險。結果……
楊一咬著唇,半晌說:“自從那次作弊上了白榜,我就再沒在班級抬起過頭來,學習也不能集中精力,我想,沒人會看得起我了……”
楊一的眼淚在眼眶里轉了又轉,這孩子委屈得太久了。楊一最初的心理是:一、課業壓力大;二、存在不公平,付出了努力卻沒得到相應的回報。后來,作弊被抓,又陷入了敏感自責無法面對眾人的誤區。其實,只是個心結。
我指著冷飲店外面的三岔路口讓楊一看,我說:“你走過完全直的路嗎?”楊一搖搖頭。我說:“據說在很多公路上,一馬平川,一直向前跑就可以了。可是設計公路的人總要人為地設計幾個彎兒,你知道這是為什么嗎?”
楊一想了想說:“我好像在什么書里看到過,太長的直路,司機會喪失警惕,出危險?!蔽倚α耍f:“是的,人生沒有筆直的路,遇到彎路,你要學著直面它。其實,它只是個小插曲,完全沒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怕。你太敏感了,我敢保證,其實,很多同學一定都把這事忘記了。”
從冷飲店里出去時,陽光照在我們身上,暖暖的,我想,這個下午之后,楊一的臉上會有自信的笑容,像從前一樣。
我悄悄找到楊一喜歡的那個男生,讓他給楊一一些適當的鼓勵。男生很陽光,大大咧咧地說:“林老師,放心吧,多大點事??!再說了,我也喜歡聽楊一的搖滾呢!”
我也常常去楊一家家訪。楊一的父母其實很熱情也很健談。大概楊一很少見到父母這個樣子吧。有一次,她開玩笑地說:“想不到我的老爸老媽還挺有幽默細胞的嘛!”逗得大家都笑了。
在班會課上,我組織同學們進行了“直面生活里的彎道”討論,讓同學們各抒己見,談談遇到挫折和心里過不去的坎時該怎么做。
楊一終于又融入集體中來了,她敢抬著頭走路,臉上又有了自信的笑容。元旦聯歡晚會上,我們又聽到了楊一馬尾辮亂掃的搖滾歌聲。
當然,我要做的最重要的事就是樹立正確的對待分數的觀念,杜絕考試作弊事件,如果沒有公平的環境,一定還會出現下一個楊一。
編輯/姚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