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藤蔓深處的教堂,在短短一個月內接連死去了三位神父,于是教堂被迫關閉。
新神父是在一個月圓之夜來到這間教堂的,睡在里間落滿灰塵的木床上。年輕的神父很英俊,清苦的風度中卻也有一絲不可忽視的野心。
老舊的木門被輕輕推開,嘎嘎地作響,地上因而泛起了些許塵埃。月光悄悄溜進來,卻立即被搖曳的燭光所掩蓋而消失無蹤。一個黑影站在門前。
黑影自顧自地走近十字架下那快要被風吹熄的燭光。燭光漸漸照出了他耀眼的金發。
有那么一會兒整個空間都沉默了。只是微細的空氣流動聲中,一個婉轉溫柔的男中音悠悠響了起來。“神父,我希望告解。”聲音的主人微笑地看著那躺臥在祭壇旁第一張長椅上的修長男子。那男子眨了眨黑檀木色的雙眼,顯然不滿被吵醒,但仍快速戴上了眼鏡并示意那個罪魁禍首先到告解室去。
“神父,你怕黑嗎?”一進到告解室,那人劈頭就來了這么一句。
“不。”神父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你的名字?”
“環。”
“那么,環,這么晚了,你是為了什么來告解?”
“神父,你不怕黑的話為什么要在睡覺時還亮著燭光?”環把臉貼近小窗的雕花木欄,紫水晶般的眼睛好奇地看著木欄后冷淡的神父。
“我說,你是來干什么的?”神父本來就有睡醒后需要一段時間才能清醒的毛病,控制脾氣還是有著一定難度。
“來找你。”環干脆地答道,接著又興致勃勃地加了一句,“我說,澤夜,你果然還是怕黑吧?”
神父被冒犯了,居然有人敢直呼他的名字。他起身離開了告解室,因為他著實無法在思緒不清晰的時候還耐心地去對付一個分明來搗蛋的家伙。
神父想,先忍一忍吧,只要自己能令這里的村民重拾對神的信仰,父親就會認同他的才能,這樣就可以和哥哥們一樣加入教廷,不用再對著這些瘋子了。
認為環會因自討沒趣而自行離開,澤夜放松地脫下了神父裝束,解開了白襯衫的幾顆紐扣,回到他暫時的床鋪,正打算好好休息一下,為明天正式掃除作準備。
只是臉上突然被一個濕潤的輕碰騷擾了。
澤夜睜大眼睛,狠瞪著眼前這個一次又一次打擾他睡眠的家伙。重點是,他還捉著自己雙手俯撐著在自己上面。
“你這是干什么?”
“吻你啊。你身上的氣味很好聞呢。” 邊說還邊眨著眼睛,現出輕佻的表情。
“請你離開。”神父邊說邊悄悄取出了隨身的小刀。
“我說……我可不想吸光你的血。”環壓低了嗓子而使聲音變得異常磁性,一邊俯身下去在澤夜的脖子上咬了一記。“可是你的血液散發著很誘人的芳香……”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就是殺死了之前幾個神父的吸血鬼吧!”澤夜冷靜地說道,持著刀的手不動聲色地漸漸接近環的頸項,舉起便刺。可是徒勞地,手被對方捉住,再也扭不開,沒有吸到新血的吸血鬼仍有無窮的力氣,只是或許因為緊張,他那金色的頭發向右偏去,露出金發下面的黑頭發來。
瀑布一般的黑色頭發,泄露了環的真實性別。可是她卻故作冷靜:“如果你是想殺了我的話,應該拿銀十字架而不是刀子喔,澤夜!”幽幽地冷笑,紫色的眼瞳對上了澤夜的黑瞳,認真地說道。
澤夜松開了手。不抵抗的結果是,對方也沒有再進攻。
“澤夜,你也成為吸血鬼吧,然后你會成為我的伴侶,和我一直在一起。”環揚起了個溫和的微笑,真誠得幾乎不適合她的吸血鬼身份。
澤夜忽然被這種真誠感動了一下,似乎懂了,但又好像什么也不明白。他只是嘆了口氣,輕輕地推開了環。“也許你說得對,即使我做的事也許只是徒勞……也許,我不能進到教廷,我一直生活在哥哥們的陰影下……”他其實一直很清楚他的位置。
爽快地丟棄了無用的小刀,澤夜伸出了雙手抱住了環,讓自己的脖子靠近環的利牙。半瞇著眼注視環的后腦,心中預想著血肉被尖牙穿過的惡心聲音。自己的計劃中可從沒有這種結局啊。
然而,意外的是,只有耳垂被輕輕碰了一下,跟著環便起身離開了。
“我愛你。”環還是那樣冷冷地說,“殺死前三任神父的原因,就是因為知道第四任神父將會是你——這是邪惡先知告訴我的秘密。”門被關上了,澤夜在驚惶中還來不及反應。
仿佛一切沒有發生過。
此刻已經睡意全無的澤夜在想,怎么會有吸血鬼見到獵物自愿送到嘴邊卻不要的?
澤夜決定把掃除工作提前進行,這樣教堂便可以早點重開了。
后來,據說這間重開的教堂每晚大門打開的時候,就會出現一個金發紫眼的“男人”。他會走到祭壇旁第一張長椅旁,溫柔地對坐在上面的男子說道:“神父,我希望告解。”
而神父往往會叫他住嘴。
其實,對于環來說,她所要告訴神父的只是她心底里那一點點小小的幸福,那種幸福里不包括殺戮,只是一種單純的小幸福。
編輯/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