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碩鼠”的優雅生活

　　女碩士不是修女
　　
　　一起住到202宿舍時，我才知道與我同屋的是不同專業的女碩士。研究生宿舍樓有個很別致的外號，叫做教堂二號，究其原因，是因為里面住的大多是女碩士，就如網上流行的那個有趣的段子里所說，女碩士大多是修女，女博士是滅絕師太。修女住在哪里？就住在教堂里。
　　對修女這個稱謂，宿舍老大是深惡痛絕，并常常由此在我們宿舍指點江山一般指著我們幾個大發感慨，看看咱們幾個，如花似玉的碩士，論美貌學識，比那些不諳世事的小本科女生不知道強多少倍，怎么可能是修女呢？
　　被人贊美是一件極快樂的事，我們都精明地笑著。
　　老大一直對此事耿耿于懷，終于，她在ＱＱ升到了一定級別之后，自己建了一個群，并起了一個比較雅致的名字：莫愁居，成員是我們四個。宿舍老四興沖沖地問，是不是李莫愁的意思？被老大呔的一聲，嚇了回去。
　　她解釋，莫愁是美麗而有才情的女子。
　　群成立的第一天，我們集體調侃了一位號稱對女碩士絕無興趣的男生。
　　這個計劃預謀已久，因為那個男生不止一次地表示，女生做學問不能做太久，最多也就是個本科就到頭了，如果再升到女碩士那就開始糊涂，如果升到女博士那簡直就不是人了。
　　調戲在某個無課的下午，在稠稠的細雨中正式開始，據學政治的老二說，這個時候，男人往往情緒失調，容易被勾引也更容易被打擊。
　　由老大開始牽頭，用弱不禁風之女生的語氣說話，然后再循序引導，此男生欣欣然加入我們群里，本以為進入溫柔之鄉，可是看到我們四個在群里的名字時，立馬傻眼。
　　我們的群名片對應赫赫四個人：莫愁老大、莫愁魔頭、莫愁千金以及莫愁大帝。
　　如果此時，他能抽身而退，那么也算精明，但是他估算不到半小時之后的慘敗，所以，還不明就里地問好，然后自以為是地對我們的名字評價。
　　此舉引起眾怒，要知道，在暗處的敵人是多么可怕，我們知道他的長相、專業、身高，而對方卻對我們一無所知。于是，精于政治攻心的老二先是從對方的長相去評價，然后對他的身高進行相關打擊，最后對其專業也進行了政治性的奚落。
　　而后我們輪番上陣，加上他打字的速度并不快，很快便啞口無言，最后說了句，我不說話了你們隨便吧，我承認我以前說錯話了還不行嗎？
　　這時，一直躲在一邊的老大慢悠悠地說了爆強的話，要知道，不是每一句對不起都能換來沒關系，我們女人不認為長得好就可以不念書，你也不要以為書讀得好就可以長得難看。然后慢悠悠地將其踢了出去。
　　爆笑之后，老大發話，這是我們的第一次勝利，以后，扭轉女碩士清高寡傲形象的任務，就由我們來承擔了。
　　呆了片刻，老大突發奇想，問，你們誰喜歡米奇？
　　對于這個可愛的小老鼠，沒有哪個人不喜歡，我們三個一致舉手。
　　老大接著說，我看我們別叫碩士了，就叫碩鼠吧。就是又肥又大的衣食無憂而且有知識的老鼠。
　　全票通過。
　　
　　氧化鈣其實是一個很不好聽的字
　　
　　學校里總有些人跑到宿舍里推銷化妝品。除了女推銷之外，也有部分小男生趁管理員不備，無畏地跑到我們宿舍里面推銷。
　　對于這種行為，我們四個頗為生氣。常常是敲門聲響過，然后就有人問要什么什么化妝品嗎，攪了清夢不說，有時還覺得讓陌生男人進進出出的不太安全。為此，也向宿舍管理員提過幾次，但不知道是不是存在“官商勾結”，我們反映的問題根本沒有得到解決。
　　那天，回到宿舍，便看到了那個倒霉的家伙。
　　據老大說，他不是本校的學生，而是外面的小販冒充學生來推銷減肥藥的。而且推銷的方法很奇特，把減肥藥抹在一小塊肥肉上面，然后揉幾下，肥肉表面就滲出油珠來。他口若懸河，說是女生用效果最好。
　　學化學的老四從一開始就睜圓了眼睛看，于是，此小販覺得老四是最有潛力的購買者，便笑瞇瞇地一邊介紹一邊結合老四的身材進行評說。說到最后，簡直就是舌綻蓮花，似乎用了他的減肥藥，老四就可以在一天之內變身為林志玲。
　　沒想到老四突然間問了句，你這種煉油方法我覺得可行，要不這樣，我幫你推薦一下你去煉油廠吧。
　　此小販徹底敗下陣來。
　　還有推銷牙膏的。先是拿出兩張帶有釉彩面的紙，然后兩邊各涂不同的牙膏，用小牙刷細細刷，最后，涂有他們推銷的牙膏的那塊小紙片上面的釉彩依舊保留。演示完，小販對著我們理直氣壯，看看，什么效果，不傷牙釉，你們看到了吧。
　　老大怯生生地問，看到了，是不是代表用你們的牙膏刷牙刷不干凈？
　　此小販差點暈倒。
　　最精彩的當數一次被師妹拉去聽直銷課。當那個女講師讓在場的所有人左右臉分別涂上不同的清爽洗面水之后用手扇，感覺哪一邊更清爽就證明哪邊的化妝品起效用時，一直默不作聲的老二突然發現了新大陸一樣，喊了聲，右邊真的很涼啊。看女講師露出贊許的眼光后，老二突然又說，可是，這和毛孔通透又有什么關系呢？我覺得我右手勁大，扇的風比左手要大很多啊。
　　講師當場語結。所有聽課的人哄堂大笑。
　　有些小販，粗魯而小氣，推銷不成反而惡語中傷。終于有一天，學化學的老四實在忍受不了一位推銷衛生紙的家伙的騷擾，憤怒地說了句，氧化鈣。
　　包括那位小販，我們都面面相覷，后來，小販走了之后我們纏著她問這句話的意思。她先是微笑不語，再后來問我們，你們說氧化鈣的分子式是什么？
　　ＣａＯ啊。有人回答。
　　那不就結了，換成漢語拼音方式讀就行了。雖然是國罵，但女生說這個畢竟不好嘛。
　　我們一起爆笑。
　　
　　戀愛時節雨紛紛
　　
　　終是免不了戀愛的，這風波從宿舍的老四開始，慢慢波及了每個人的情緒。老四信奉名言“哪個少女不懷春”如真理，并一直以優雅而自居。于是優雅的她，很快就被同樣優雅的男生給俘獲。
　　兩個人你恩我愛的半個多月，矛盾終于漸漸凸現。老四的脾氣不好，而且理科女生生性固執，對方脾氣好，但是學歷史的腦袋卻呆板不化。
　　某日，回到宿舍，看老四正攬鏡垂淚，邊上老大正極力安慰。
　　想著是與愛情有關，問其，果然如此。最可恨的是那個呆板不化的男生居然在這次吵架之后，送了老四兩句對仗工整的話：嫻靜時如母豬照鏡，行動處若河馬發瘋。本來就煩心自己體態偏胖的老四看了這兩句話差點急于拼命。
　　兩人一場好吵后，決意分手。老四哭哭啼啼，我們義憤填膺，紛紛想辦法要報復此刻薄男生。
　　老二先出政治主意，說此男不是研究歷史嗎，那就讓他背一個歷史的包袱，明天你就找他導師，然后說他對你意圖不軌，并對你寫下了帶有很強烈侮辱色彩的文字，讓導師不給他好印象……
　　老四猶豫地搖頭，不好吧，咱是良善的人啊。
　　我出主意，要不就來場物理碰撞，你可以選擇動力源數名，然后以硬物打擊其身體的某些不易受傷部位——說穿了就是找人揍他……
　　老四更搖頭，太暴力了。
　　最后還是老大開口，說這樣吧，你也送他幾句話，我都替你想好了：戀愛時如石人沉思，表白時如生嚼蠟燭，回頭間若巨蟹橫行，行動起像海龜漫步……
　　老四終于笑了，不過到底不是刻薄的人，這詩終沒有送出去，反而在校內ＢＢＳ上火了很長一段時間。奇怪的是，老四此后反而對此男念念不忘，再后來，我們都戀愛，老四卻成了孤身一個，發誓要考博。結果運氣奇佳，去國外讀了博士。
　　幸好其余三個人的男友都是老實忠厚之輩。閑下來，我們四個女人依舊聚會，只是話題漸漸從衣服、美食、時尚過渡到男人和女人的命題上。宿舍老大對此做了評價，女碩士的戀愛，從原理的解析上始終要比別人風情萬種。
　　開始斷斷續續找工作時，戀愛的風潮已然快要過去。而此時的“教堂二號”這個稱呼，也漸漸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依舊是那個古樸稱謂，研究生女宿舍樓。
　　某日，老大站在樓下出神，突然間問我，你說，這樓是不是因為咱們幾個美貌而有才情的女子在這里生活，才改了稱呼呢？
　　我笑，是吧，或者真是這樣，誰說女碩士不解風情，知識是用來打扮人的最好化妝品。
　　
　　鼠鼠們的后期生活補記
　　
　　畢業后，天各一方，電話ＱＱ卻斷不了。除了國外讀博的老四，我們三個時常聯系。我被分配至研究所，而頂頭上司，就是當年被我們拉進群里痛扁的那位男生。知我是其師妹，噓寒問暖，關心備至，只是從來不知道當年被我們奚落過。
　　我把這事講給她們聽，大家都笑，笑完之后又說我不懷好意，師兄可能也有不軌之念。
　　2007年春，我們第一次聚會。
　　老大進了一家媒體，做自己喜歡的文字工作，時不時有犀利言談在媒體上出現。老二做了公務員，打電話時常忙得不可開交。
　　說好了兩年一聚會，可總是聚不齊。倒是老四，回國時找了個機會，讓我們相見。
　　大家都老了許多，談起生活、理想似乎都有些灰撲撲的。席間的話題提了三遍四遍，到底總是歸結到學生時代，忽然老四說了句，碩鼠都畢業了，新一批的小鼠們不知會怎么樣？可能他們會不喜歡這個稱號吧。
　　老大說話依舊經典，她說，你不要奢望讓所有的人都滿意，因為不是所有的人都是人。有的人是神，有的人是動物，但不管怎么樣，都要有一顆擁愛的心。她仿照《大話西游》里唐僧的語調說話，逗我們笑。
　　只是大家都不會那樣狂笑了，那樣無拘無束的笑，只屬于我們的青春時代。每個人都有這么一個時代，過去了，就只剩下了回憶。但是我們現在擁有了更重要的東西，就是回憶，這回憶從“教堂二號”開始，一直到現在的各自為家。即使在以后的日子里，我相信，如果有人問起我的研究生時代，我一定會面帶微笑，充盈著幸福的表情告訴他，哦，那是和那些女碩鼠的優雅生活，也是生命中最美好的時光。
　　編輯 / 孫魯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