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告訴你他就是你的伯樂

　　助理杜小月
　　
　　杜小月開始進那家合資公司時，扮得期期艾艾跟童養媳似的。一場轟轟烈烈卻沒得善終的戀愛，荒廢了她四年大學時光，也荒廢了杜小月可憐的游戲設計專業，像她這種一無經驗二無扎實功底的青澀丫頭，坊間傳言是：杜小月之所以進了這家聲名顯赫的大公司，是因為她有幸，恰好來自香港的設計總監復試她，又恰逢這總監貪戀漂亮女子。
　　總監Ｈｏｎｅｙ，是個三十五六歲的男子，絡腮胡單眼皮，穿翠綠襯衫尖得要命的皮鞋，出于對韓劇的貪戀和巴望，身為助理，杜小月開始視這個韓劇男人一樣的男人為畏途。她每天，隔著一壁通透寬大的玻璃，與總監隔墻相望，等候執行任務。料理日程整理瑣碎材料，所學專業漸漸遺忘干凈。杜小月的薪水，可能比那些專業對口的同學還高那么一點點，但她總有些恐慌，何況人們還盛傳Ｈｏｎｅｙ也曾對漂亮屬下動過手腳。
　　
　　總監失戀了
　　
　　替那樣一個人做事，總免不了難以言說的隔膜。這是杜小月的一塊心病，何況Ｈｏｎｅｙ總板著一張臉，并不出色的中文說完一回，即使助理沒能聽懂，他也斷不會重復二回。小錯誤出了不少，人家事后大聲指責發火，卻又偏偏不辭退杜小月。
　　那天Ｈｏｎｅｙ突然笑了。他打開郵箱，打開一個文件包，然后拽過杜小月看：你和她很像。是總監在韓國首爾留學的女友，年輕得有些過分，眉眼間和杜小月有一點相似。Ｈｏｎｅｙ真是怪人，拉自己看過女友照片后坦白，我們分手了，我很難過，在中國沒有什么朋友，只能跟你說說。不知為何，這個消息讓杜小月有那么一點慌張和竊喜。她開始隱隱覺得，這個人原來是值得信任和喜歡的，而自己在這家公司的地位身價，或許要開始變化了。
　　于是偶爾也會應了Ｈｏｎｅｙ私下邀約，陪他去參加某些聚會，伴在他旁邊，替他擋酒解圍。
　　
　　杜小月的鼻子是假的
　　
　　坊間開始流傳：杜小月和Ｈｏｎｅｙ可能戀愛了，她笑瞇瞇地去辟謠，說人家總監專心事業，再說哪里看得上自己。她知道Ｈｏｎｅｙ喜歡那種非常精致的女子，那些能說著流利英文的。但私下里，這些流言還是讓她激動不已。
　　然后是某天，那是杜小月在耳濡目染之下，開始能為游戲設計體面出色的語言時，她在同學公司的某款新作中，發現了Ｈｏｎｅｙ設計自己也參與過的一款游戲。才知道，Ｈｏｎｅｙ還應承了外面的私活，而自己還通宵達旦幫他趕這些可恥的私活。對于一個職位顯赫且待遇不菲的上司，尤其是自己悄悄奢望著的男人來說，這樣做顯然很不磊落地道。杜小月很是失落，可是她不想去揭穿什么。那些活計，杜小月雖然沒有得到報酬，但是卻學到不少東西。
　　公司周年慶，總監微醉，他摟著杜小月，嘿！你的鼻子是假的吧？這戳痛了杜小月，因為，她真的墊了鼻梁，抵不過接下來大家起哄玩的“豬拱鼻”游戲。她翻然悔悟，其實在這個閱盡人間美女的男人眼里，她杜小月是不配跟他游戲人生的。
　　她想著是否去告發總監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呢？但很快決定不要了。冥冥中杜小月依然對Ｈｏｎｅｙ心存崇敬。她遞了辭呈，在被指認假鼻子的第三天早上。是有人笑話的，不就是一個鼻子嘛，犯得著辭職嗎？
　　
　　在公司如魚得水
　　
　　2006年年初，在北京，游戲市場已經熱鬧起來。杜小月很快有了新東家，盡管依舊做的是設計總監助理，但有曾經工作的經歷打底，何況這家公司剛剛起步，她進去往后也就是元老人物，杜小月顯得無比氣宇軒昂。
　　總監是剛從某大學畢業的研究生，五谷不分四體不勤的愣頭青，比杜小月只大了一歲。她事事身先士卒，無論是技術活還是場面應酬，杜小月都傾力而為。這小妮子努力能干，還敢在一干人面前宣稱：我的鼻子好看吧？但它是假的。她儼然成了混跡江湖許久的老油子，這樣刻苦磊落的杜小月，深得公司上下歡喜。
　　
　　天知道是誰要挾誰
　　
　　然而不是杜小月這么努力，公司就能迅速沸騰起來的。新公司步履維艱，發展得甚是緩慢，轉眼大半年過去還沒一件產品上市。這場面，杜小月伺候著的總監該擔大半責任。有時杜小月就想，這總監窩囊的，比起那個Ｈｏｎｅｙ真是相差十萬八千里。
　　可話說回來，人家簡直太有才了啊。否則怎么有那么多外人找他做活？杜小月福至心靈，她給Ｈｏｎｅｙ打電話。Ｈｏｎｅｙ依舊穿得鮮艷張揚，喝了一點小酒后就問杜小月，要挾我來了是不是？她笑，得請你出山了，救新手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Ｈｏｎｅｙ說，我替人設計一款游戲的價格，相當于我一年的薪水。杜小月說：第一，我不拿回扣；第二，我知道你不會見死不救；第三，我非常敬仰你。Ｈｏｎｅｙ笑了，丫頭，我替人做活世人皆知，不怕你要挾。
　　但這個傲慢的總監還是救了杜小月，兩個月過后，他替她的公司做了一款游戲，如曾經一樣，他留下語言的空白，讓杜小月填補。杜小月擅長這樣的合作。Ｈｏｎｅｙ沒有要任何費用，只說某一日要用杜小月的話，她得在所不惜。
　　年底，杜小月所在的公司，終于有了出頭之日。她不禁想：Ｈｏｎｅｙ真是一個人物，他若專心為自己的公司造福該有多好！但反過來，他若一心為公，哪里還有他們這些小魚蝦抬頭見天的機會？
　　
　　助人為樂還是助紂為虐
　　
　　抵擋不住壓力的是杜小月上面的設計總監，借人肩膀得以站起來的他突然恐慌起來，他常常跟杜小月慨嘆：我這樣做不是和小偷沒區別嗎？哪一日東窗事發了怎么辦？他自始至終并沒有感激過杜小月，在某些空有一身力氣卻無用武之處又要很正直的人心里，杜小月這樣的幫襯不是助人為樂而是助紂為虐。
　　因此，杜小月做了一件非常不可理喻的事，她跑到頭頭那里，建議給自己換個總監。頭頭答應她，你若能給我介紹更好的人選，這當然可以！杜小月就想到了Ｈｏｎｅｙ。
　　Ｈｏｎｅｙ聽到小妮子的請求后哈哈大笑，你明知道這不可能。北京再大，也沒有第二家公司比得過我們這家。再說，我當初幫你時，你還答應過我，你都還沒為我在所不惜呢。
　　這邊還在求人，公司那邊早已傳開，杜小月要炒了總監自己當，剛過了24歲本命年的丫頭可是心比天高。為什么呢？這么義無反顧地為公司奔走呼號，卻最終落得如此不倫的名聲。做人助理，要么是助人發達后獨自快樂，要么就是“助紂為虐”后獨自擔當。
　　
　　等同挾天子以令諸侯
　　
　　杜小月決定再也不要做助理了，要么做踏實專一的工人，要么離開做一個無所事事的閑人。她不知道研究生總監有多穩如磐石，搬不動人家，她就只好辭職走人。
　　要離開的時候她突然有些后悔，如果當初就那么踏實地做著Ｈｏｎｅｙ的助理，跟他好好學習，替他幫忙做一些斂小財的私活，自己也過得愜意。畢竟，Ｈｏｎｅｙ個人能力幾乎無人能及。這樣后悔著，杜小月就跟Ｈｏｎｅｙ說，我還記得曾答應你的，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在所不惜。現在我有空了。
　　Ｈｏｎｅｙ就說，他要盤下她要走人的那家公司。如果愿意，他希望她能在里面做點什么。杜小月啞然失笑：繼續助理？繼續幫你攬私活嗎？那容朕再考慮考慮。
　　“考慮”了一天零8個小時后杜小月答，考慮好了。干！她覺得，Ｈｏｎｅｙ自己做了公司，是再無精力去救濟其他同行斂私財的。況且，做他的助理，他愿意拱手讓你“偷學”不少東西。對他的了解不是很多，可是杜小月預感到Ｈｏｎｅｙ能讓公司起死回生。
　　可人家給她印的名片，頭銜居然是設計總監。哈哈，這個職位，等于挾天子以令諸侯，本宮對它已覬覦多年。
　　
　　沒有人會告訴你他就是伯樂
　　
　　不是每個懵懂的小姑娘，都能認定某個人就是令她成熟和堅強起來的伯樂的，杜小月迂回來去三年多，其間做過一些不怎么光彩的小勾當、犯過許多小女人都會犯的小錯誤，但所幸這幾年中，她沒有脫離過與Ｈｏｎｅｙ的牽扯。總的來說，Ｈｏｎｅｙ并不是一個完全意義上的好人，但他能力過人、知人善任，他的坦蕩和從容都非常人能及。因而杜小月慶幸，她慧眼獨具，從人群里認出了Ｈｏｎｅｙ這個伯樂。
　　
　　編輯 / 程笑歌